贺景颂被他带的向前趔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他没想走,只是想和贺青野拉开点距离,方便自己冷静冷静。
但没想到贺青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贺景颂这次没再像以前那样回抱住他,摸摸他的头。他两只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用指甲用力的掐着指关节上的那点薄肉,留下一道道深的发紫的掐痕。
“贺青野,”他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又浸着一丝沙哑,“你告诉我,你真的有把我们当家人吗?”
贺青野毫不迟疑的回答:“有。”
“哥,我有。”
有亲密的家人是贺青野三岁时最渴望的愿望,这个愿望在楚曼秋和贺平先来到福利院时得以实现。
他叫了十几年的哥和爸妈,怎么会不把他们当家人呢。
正是因为贺青野把他们当成亲密的家人,他才不想被他们知道,自己被生父缠住了。
贺青野不希望因为他自己,从而影响到贺家。
“那为什么被李甲胜找到时不告诉我们?”贺景颂再次开口。
闻言,贺青野一双胳膊将他揽的更紧了。他把贺景颂禁锢在原地,侧脸贴上他柔软的腹部。尽管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他仍然能感受到贺景颂身体的温度。
他不断汲取着那点温暖,试图从中获得些勇气和力量。
他该怎么开口呢……
十七岁的贺青野对于小时候的事是很模糊的。“婴儿期记忆缺失”让他几乎只记得被楚曼秋带回家后的事情。
知道李甲胜出狱,并且找到了他。
他在贺青野约朋友出去玩的路上拦住了贺青野,给了他一张照片,“我是你老子,听说你现在过得不错,被有钱人家收养了。给你老子点钱花花。”
贺青野从小听过不少流言蜚语,说他不是贺家的亲生儿子,又或者他和父母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等等。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但每当此时,贺景颂总会屈起手指弹他一个脑瓜崩,温柔的笑着说:“小小年纪整天瞎想。”
贺青野手里捏着那张照片,万万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剃着寸头,目光不善的人是他生父。
一张照片而已,说不定是p图生成的。这点见识他还是有,不会轻易相信李甲胜。
李甲胜却无所谓,抬手就从自己没剩几根毛的头上拔下来两根毛给贺青野,“还挺警惕。你要是不信,你就去做个亲子鉴定。这点钱你应该有吧。”
贺青野那天鸽了同学的邀约,带着那几根头发,去附近的医院里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一出,贺青野便拿着鉴定报告在医院大厅里坐了整整一天。
短短一天时间,他知道了自己不是贺家亲生的儿子,有个因为家暴和赌博多次出狱的生父。
这一天冲击太多,他有点儿缓不过来。
第二天,他又在那天路上碰到了李甲胜。贵族学校的门他进不去,但他知道这是贺青野上学的必经之路。
“怎么样,没骗你吧。你身上有几个钱,给你爹我花花。”李甲胜张口就是要钱。
贺青野警惕地看着他,“没有。”
印象中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才被领回贺家,就算面前的人是他生父,那他也没抚养过自己。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把自己送进福利院的。
“没有?!”李甲胜朝路边啐了一口,“你拿那我当猴耍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收养你的是贺家。”
“你要是拿不出来,行啊,我去找贺家要!”
贺青野紧抿着唇,眼睛一睁瞪着他。两人在巷子里对峙许久,贺青野最后还是松了口,扔给他两张钞票,“我手里就那么多。”
“哎呦,真孝顺。”李甲胜邪笑着,脸上堆出满脸的横肉,“以后多带点,老子每个周六都在这等着你,听见没!”
他知道贺青野最怕什么,直接拿捏住他,“你要是敢不来,我就直接去贺氏大楼门前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贺青野见他大摇大摆的离开,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波皮无赖。
爸妈和哥哥对他都很大方,生怕他钱不够花似的,都是几十万的往他账户里打。但他不能一直拿贺家的钱给李甲胜,那样就真的太对不起爸妈和贺景颂了。
他紧搂着贺景颂,头直往他的外套和里衣中间埋。
要他怎么说?
贺青野患得患失,极度缺乏安全感。他怕说出来后,真的就没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