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异议,卫柠将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回了房间。
躺在绵软的床榻上,卫柠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今晚她打算不去学校,但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她有另外要去的地方。
氧气渐渐稀薄,窒息感让大脑眩晕,浑身的血液冲到头顶,卫柠的耳尖连着脖颈一片绯红。
可即便这样,她依旧维持这个动作。
带着一种深深的着迷。
似乎只有这样,她不停运转的思绪才能短暂地停下。
在死亡的前一秒,卫柠终于翻过身,她直视着天花板大口喘着气,灼热而潮湿,气息回落到脸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贴在她上方。
身体,气味均与她相同。
卫柠忽然抬起手,悬在眼前,指节曲曲合合,指关节上的褶皱也一张一合,就像是木偶的关节线一般。
死寂的夜晚里,她就这样反复地看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声轻脆的声响传到耳里。
卫柠从床上坐起,屋内昏暗,茂星音的父母显然不在,她眨眨眼,迈开步子,脚步在两人敞开的房间门外丝毫不停。
她今晚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兰春呦的母亲,那位被烧伤眼睛和嗓子的女人。
失去其他感官后,某一感官会被放大到极致。
卫柠屏住呼吸,直到女人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才迈开脚步,她的听力明锐得过分,只差一点卫柠就被发现了。
傍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落脚激起的水花溅到脚踝上,是阴冷的,令人体的温度在几秒内急速下降。
肢体开始僵硬,这会影响她的行动,卫柠抬起手,开始揉搓自己的手臂。
可是,没有用。
那种阴冷感始终挥之不去,似乎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衍生出来一样,鬼使神差地,卫柠一用力,抓破了自己的皮肤。
鲜血从伤口冒出,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沾染上水汽变得更浓稠了,让卫柠忽然想起今晚喝下的鱼汤。
茂妈妈给她喂了很多碗。
也是一样的浓稠,带着略微的腥气。
盯着伤口,卫柠的眼球渐渐有些浑浊了,她突然动作极快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疯狂地开始吮吸。
哈——
直指伤口的皮肉泛白,大脑开始眩晕,卫柠才松开口,她喘着气抬起头才发现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了很远很远。
卫柠赶紧迈开脚步,追上女人。
阴暗的巷尾里突然有什么猛地窜了出来,地面上属于卫柠的鲜血瞬间消失了。
被舔舐了个干净。
原地泛起剧烈震动的涟漪,忽然又慢了下来,像是在挽留什么,带上了不舍,但贪婪是克制不住的。
重与轻,急与缓间,卫柠的气息被完全吞噬了,包括她吮吸时嘴角滴落的涎水。
最后,小小的水渍被一道利落的线条划成了两半。
嘶——
今晚,被跟踪的不只有一个人。
一个失去了双眼的人,步伐间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判断转向的时间不超过零点一秒,她已经走过这段路千百遍了。
卫柠停下脚步,身体掩在墙边,她注视着女人进入的地方,大大的铭牌挂在空中——花朵福利院。
惊讶的情绪并没有出现在卫柠心里,先前她就已经注意到那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更别提,兰春呦和她外表的相似不足十分之一。
如果硬要说相像,卫柠和兰春呦能有三分,两人的差别只在眼睛。
兰春呦是从花朵福利院里被领养的。
卫柠不打算进去,她也进不去,门口忽然来了很多车,一辆接着一辆,像是接连盛开的花骨朵,颜色鲜艳,形态各异。
雨又开始下了,一滴滴落在车窗上,又被扫开,再飞到车门旁绽开的伞面上,旋转,滚动,停在伞沿上,被带进花朵福利院里。
卫柠始终没有看清从车内下来的人的脸。
但她被看清了。
“是谁在哪?!”
卫柠眼神一变,步伐的频率被提到极致,至少……至少找个能够展开手脚的地方。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卫柠就地一滚,在手臂的牵拉下,阻力拉到最高,才停下快速翻滚的身体。
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核心肌肉几近绷成一点,卫柠在零点一秒内提起自己的身体,手臂被男人的拳头一下一下追上来,她的表皮皮肉连带着虎口一并被震裂了。
不可思议的猜想闪现在心里,卫柠沉下脸色,心里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身份隐隐有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