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骐失笑:“偶尔为之,不算过分。”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许悠然不着痕迹地往郑骐那边靠了靠,步伐摇晃间,她的胳膊几次碰到郑骐的,郑骐却没有躲开。
她的心猛烈狂跳,在前进和后退的两难选择间左摇右摆。
代表前进的小人激情澎湃地说,去吧!勇敢地追求自己所爱!
代表后退的小人死死拉住她的手,义正言辞地阻拦,女孩子要矜持!万一被拒绝了多丢脸!
许悠然纠结得眉毛皱成一团,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刻。
她微微扭头偷看郑骐在暗影里的侧脸。和韩骁冷峻桀骜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的表情是淡定从容的,像一只优哉游哉于天地间的雄鹰,遥不可及,但你若敢冒犯他,顷刻间他会让你见识到他的迅猛锐利。
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驾驶着他的梦想之机翱翔于蓝天,她如果不抓住一切机会,他会真的变得遥不可及。
她动动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又碰到了郑骐的手。
许悠然抿嘴,深呼吸,阖上双眼,准备做她这辈子最勇敢的事情。
就像做梦一样,还没等她付诸行动,顷刻间,她的手被紧紧地包裹住了。
温暖、干燥、粗粝。细细感受,掌心似乎还有起伏的伤痕和厚厚的老茧。
原来她走的那九十九步他都知道。
许悠然眼眶酸胀,过去十八年经历的所有忐忑、无助和失望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因为结果是她想要的。她曾经有多害怕这条路走到底会显示此路不通,现在就有多庆幸这条路的终点是欢迎光临。
再也不用假装镇定了,她脚尖旋动,站到郑骐面前,凝视着他清澈幽深的眼眸,里面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郑骐,我喜欢你。”许悠然眼含热泪,嘴角却带着明朗的笑意。在心里藏了许久许久的话终于可以坦然无忌地告诉他,不是带着自我怀疑的艰难自剖,而是已知答案的昭然宣告。
郑骐低头,眼神温柔,嘴角含笑,他抓起她另一只手,轻柔地摩挲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在绝对智商面前,所有的事实都无法遮掩歪曲。
许悠然单纯得根本藏不住任何心事,他耳聪目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呢?他更清楚的事实是,他早就一直在等了,等她长大。
“你知道?”许悠然有点意外。
郑骐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再说,你以为你能藏得住心事吗?”
“啊!那不会所有人都知道吧?”许悠然惊叫,脸红透了。
郑骐见她表情又羞又窘,想逗逗她,故意板着脸说:“知道就知道呗,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许悠然被他故作严肃的样子逗笑了,顾不得前后的路人,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柔柔地说:“郑骐,我好开心。”
郑骐回抱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
小时候,他抱过她很多次,但是长大后,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笑意不自觉浮上他的嘴角。他终于不用克制了,可以大方地表达自己汹涌的爱意。如果说他人生中有最重要的事情,那一定是飞行,如果说他人生中有最重要的人,那一定是许悠然。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依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他在某个早晨醒来的时候,他渴望出现在身边的人只有许悠然。曾经有各种女孩明里暗里对他表示过爱意,但在他的爱情选择题里从来就只有许悠然这一个选项。
许悠然还恋恋不舍地牵着郑骐的手,粗糙的触感让她心里一紧,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抓起来细细检查。
郑骐抽回手放到身后,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刮:“你离当航医还早着呢!”
许悠然探身把他的手捉回来,紧紧抓住不肯松开。
郑骐和韩骁都遗传了韩少蓉的白皮肤,韩骁到现在都很白,但是郑骐已经比以前黑了许多,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其中肤色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的手,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许悠然常常看他翻书写字看得入神,那场景让她想起了古人诗词,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闲适恬静,意趣无穷。
可是眼前的手却已不复从前,新旧伤痕交替,手背晒得粗糙黝黑,虎口覆盖着厚厚的老茧,早已不是一双读书人的手。
“还痛不痛?”许悠然轻轻抚摸着他掌心的伤痕,淡淡的粉色,显然是不久前才脱痂的一处新伤。
郑骐把手往回抽了抽,许悠然却更用力地抓紧。他只好笑笑,云淡风轻地说:“习惯就好。”
许悠然知道,这一定只是冰山一角,他身上也许还有更多伤。要成为真正的飞行员,万中选一还不够,甚至是十万中选一。郑骐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想实现梦想,他势必会付出她想象不到的努力。
许悠然心疼地把他的手放到颊边蹭蹭,温热的粗粝和微凉的柔软相撞,她心里的疼就慢慢成了涩,仔细回味,却又有淡淡的甜。
“答应我,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郑骐抽出手,作势在许悠然脸上轻轻捏捏,“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你这个糊涂虫,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如果你缺斤短两了,我会罚你的。”
许悠然拍开她的手,娇嗔着:“罚什么?”
郑骐想了想,促狭地笑:“轻一斤你就得做五十个仰卧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