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废楼上决斗时,群青与伪像星一起落入无光之溟。
等醒来后,往日所熟识的世界完全消失,只余下他独自流浪于神弃之地、那片一无所有、只余荒诞恐惧的黑暗荒原上。
大地似有石油粘稠,空气似有熔岩滚烫,煤屑沿着呼吸塞满肺腑,硫磺随着气流凝结于睫毛。
他在混沌中缓慢地前进行,一路经过无数骸骨——人类与魔兽,死后全部交杂在一起,不再分得出彼此。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日,就算他再训练有素,躯体与精神也不堪消磨。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再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甚至,几乎要认为自己就是无光之溟的一部分。
直到某天里,他发现一些很新的痕迹与文字。
活着的人类……?他这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意识勉强从混沌中脱出些许,然后一路追踪而去。
然后,他再次遇见对方。
伪像星坐在堆满尸骨的巨石顶端,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苍白的下颚泛着冷光。
对方明明比他更狼狈,止不住的鲜血从腹部伤口处流淌而下,但那双蓝眸流露出慵懒悠闲之意,语气戏谑轻佻,好似蝴蝶翩然而至。
——「哎呀,真是不依不饶,我们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一心想着要杀我?」
群青一言不发地望着对方,却没有再次出手。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伪像星主动从高处跳下,落在他的面前,然后歪着头冲他笑。
——「既然遇上了,不让我加入你吗?又或者说,你加入我?」
——「反正这鬼地方别无出路,圣人与恶者也已经失去立场之分,难道不是这样嘛?群青巡溟员?」
时隔数年,群青再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混沌中的意识似乎被唤醒了,渐渐变得清晰,如同迷失于沙漠、经历漫长跋涉的旅人,终于触摸到冰冷清冽的溪水。
他再次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
直到上午,群青才完全恢复意识和体力。
周围没有人,他正坐在旅店的床上,因为平时一直都是云栎在睡,所以被子里有股很浅的柠檬草味。
身体里的光息很充盈,远超过应有的恢复能力,所以应该是有人把力量给了他。
……小镇呢?小镇怎么样了?
他立刻下床,穿上大衣,然后走出房门。
锁海和云栎都不在神殿,他上大街去寻找,发现四周没什么人,到处散落着碎木头与破布,看上去刚经历过一场小型灾难。
果然,昨天的那些曳行类,是为了进一步激发镇民魔化而出现的。
但从结果而言,它似乎并不能算太严重……是锁海做的?
他最终在小镇的广场上找到了那两人。
那两人站在那里商量着什么,四周地上躺着很多昏迷的人,看上去和那个猎户一样,都受到了魔息的污染。
“先生!你醒了吗?”
一如既往,云栎第一个就到他,眉宇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直直向他冲了过来。
对方似乎是下意识想抱他,却还是及时刹住脚步,“你昨天明明已经很累了,还强撑着战斗,结果就晕了过去,还记得吗?”
对方的眼白泛着青色和血丝,是体内光息水平较低的特征。
果然,那个将光息一股脑全部塞给他的人是云栎。
想到这里,群青注意到云栎拘谨又担忧的表情,心里略微有些酸涩起来。于是他主动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对方的小臂,“谢谢。”
“啊……”
云栎呆呆地望着他,表情如遭雷击,面颊瞬间变得绯红。
他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掩饰般挠了挠头,挪开了视线,结结巴巴起来,“反正我要它们也帮不上忙,还不如直接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总之,总之你现在醒了,那就快过来吧,昨天晚上镇子里可是发生大事了!”
在锁海的叙述中,群青终于解在他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你们是怎么平息暴动的?”
“这件事说来也奇怪。”锁海叹了口气,看上去似乎非常疑惑,“小镇快要失去控制时,那些人却突然平静下来,虽然没有变成原样,但至少停止恶化了。我们现在正在检查,只可惜一无所有。”
群青点了点头,发现果然如同锁海所说,这些人的体内还有魔息留存,虽然跳动的频率的很慢,却丝毫没有减弱,像是某种蛰伏。
……是在等待时机吗?他很疑惑。
这类魔息虽然隐蔽,但是只要被发现,就可以及时封印住。
因此,它们只要一旦被触发,就绝对不能停下来,不然会全盘皆弃。
“是啊,云……咳,我们也觉得奇怪,你有没有什么能做的检查?”
群青摇摇头,“这里没有工具,无法分析魔息,事实上,整个守垩原都没有能做这种检查的实验室,所以在寻找理由这件事上,是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了。”
但是他还是提取了点魔息,装在水晶质地的试管里保存起来。
看来只能等离开卡厄则后,将它邮寄回阿卡迪亚,然后拜托神汐查看了,他心想。
锁海叹了口气又说,“我能力有限,不能快速检查和封印他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云栎说,见过你用三绞红藤压抑魔性,所以就如法炮制了一些,用于拖延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起效。”
“我知道你刚醒,不应该立刻重回工作,但是……”
“嗯,知道了。”群青打断锁海,“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些人,我去弄那些事。”
云栎听到后张了张嘴,目光略带渴望,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