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后,那几名骑士召唤出马车,将伤者全搬运上去,然后示意他一起上去。
夜久犹豫几秒,最终选择跟随。
反正就算是溜走,有那枚追踪印在,无论是天涯海角,也还是会被找到的吧。
而且,他也有话对群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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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看到那张容颜时,群青又开始做梦。
那对他而言,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加入巡溟会后的某一天,回到家时,他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个用帽子结结实实遮着脸的金发男子。
让对方进门后,他抱起手臂,“你来做什么?亲王殿下?”
刻云奥托斯笑了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纸盒。
“很久不见你了,今天闲来无事,所以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怎么,看你这表情……一脸很不爽的样子,是工作不顺心吗?没关系,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苹果派,里面加了双倍的肉桂粉,一起来吃吧,心情就会变好的。”
群青很想吐槽苹果派明明是对方的最爱,但却没说出口,于是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两杯红茶,“如果我说不好,想回修道院,你会让我回去么?”
刻云奥托斯把苹果派切成两块,放在了瓷盘上。
“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每天替领主们祈福,又或者帮修道士寻找失踪的羊之类的工作,而不是到处去杀魔兽的,那么我当然会这么去争取的。只可惜,事实不是这样,所以就算把你弄回去,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因为你这个人就是……始终不怎么开心。”
群青语塞,想了半天才挤出句话,“我可以继续负责杀死黑森林的人面羊胎。”
“嗯哼,这倒确实是大功一件,但你最多也就遇到那一次。但是你在巡溟会就不一样了,每五年就说不定能遇到,这不是很好么?你就不用天天无聊到划木头和祸害花草了。”
“……”
刻云奥托斯说着走到墙壁边,指了指那最显眼的剪报板,“而且,你明明自己也很享受嘛,不然也不会在家也这么积极了。”
他所指的,是在简报板上的那张浮光城的地图,特别标注了粼岛和涡罗区,还写满了关于伪像星出没的线索。不仅如此,在某几个地点,甚至贴着几张速写,虽然笔力很粗糙,但能辨认出每张上面都是街景,以及一个身着黑色短夹克、面容模糊的身影。
很明显,那是每个目击者所描述的画面,而那几道身影,应该全部都是伪像星。
见到这些,刻云奥托斯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说起来,这些里面不会也有你藏的私吧?”
“……”
“哦?还真有?”
“不过是一些无聊的线索罢了,组里的人不想管,所以我就用业余时间去追查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好事者的无稽之谈,不过好像也有真的。”
刻云奥托斯观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张肖像画上,上面有一个黑发青年的模糊容颜,于是扬了扬眉毛,“我不知道伪像星现在已经有肖像画了。”
群青上前将它撕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愿意让对方看到。
“这不是巡溟会的,是我根据疑似目击者的证词……自己画的。不过他们讲的不准确,我的画技也很烂,所以根本不足为参考。”
“……”
看着对方那略带不自然的动作,刻云奥托斯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把抢过肖像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又重新看向那些场景素描,以及写着线索的纸条。
他原本轻松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我问你,如果你遇到他,会杀了他么?”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你之所以做这些,根本不是因为要追查,而是沉迷!”
群青微愣,然后立刻反驳,“……我没有!”
“撒谎,我太了解你了,你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花出这么多心力过!任何人都没有!在这一点上,你瞒不了我。”
在刻云奥托斯严厉的目光下,群青无言以对。
在几个月前的“花枯事件”发生时,他试图破解了伪像星的苦毒咒纹,由于他们两人咒语水平都很高,那个过程并不枯燥,而是一场旗鼓相当的美妙对谈。不仅如此,在咒语的字里行间,他发现了对方夹杂在其中对垂天院的吐槽,竟然深感同意,于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于是,他便做了一件极为大胆的举动:送上对方在牢骚里说想要的天河蔷薇,试图联络。
结果不久后,花枯事件始作俑者“喑鼠”被杀,垂天院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解药——虽然群青不能确定,但他莫名觉得,那是对方的回应。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明明是敌人,却无需彼此言语,轻而易举地相互理解了。
自那以后,他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忍不住空余时间继续追踪对方的行迹。在这过程中,他每“找到”对方一次,都会忍不住在心里面描绘着那人的模样。
“你说话啊。”
群青回过神,只能实话实说,“他……好像是个挺有趣的人。”
刻云奥托斯无言地叹气,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你想见到他。”
“是的,我确实……想见到他。”
“那见到之后呢?你会对他下手吗?”
“他目前没有对领主做出过任何不敬的举动,而且在花枯事件里,我……我认为他……”
“住口!回答我!”
“……我会。”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是。”
训斥完后,刻云奥托斯似乎有些后悔。
他走上前,伸出胳膊,紧紧勾住群青的脖颈,”我知道你至今对我有怨言,但原谅我,我无意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你一定、一定要杀了他。这并不是我在作为王储对你下达的命令,而是请求……一个兄长,对你的唯一请求。”
“你一定要杀了他。”
“这不是为了阿卡迪亚,而是为了……你自己!”
自那以后,群青在神城过了几年,在无光之溟过了一百年,又在守垩原过了六十多年。
然而他至今都未能理解,刻云奥托斯当时的叹息与话语。
只是他再也没想过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