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慕云迟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酒加淋雨的原因,导致他咳嗽不断,呼吸间都有些血腥味。
庖厨里,慕云迟坐在小板凳上,面前的火星子烧得噼里啪啦的,秦牧衍瞧了眼坐在边上双手搭在膝上,模样乖巧的某人,把自己弄好的醒酒汤递给他。
慕云迟瞧了一眼那碗汤,然后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那种东西一看就很难喝。
“师兄你有些发热,先喝了这姜汤吧。”
慕云迟:“看上去就很难喝,我不要。”
难闻的生姜味配上这碗汤恶心的颜色,感觉只要一喝下去整个胃都会在翻涌。
“拿开。”慕云迟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但喝了你这碗汤可能就要成大病了。”
秦牧衍耸肩,只是把姜汤放在慕云迟面前的灶台上,“师兄都已经发热了,还是别嫌弃了。”
慕云迟冷笑一声,秦牧衍只是摇着头坐在一旁,“正巧我去采的草药里有清热解毒,祛湿祛寒的,已经放在砂锅里熬煮了。”
慕云迟闻言扭过头看他,少年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未换下来,手里的动作倒是没停,一个劲地加柴火。
屋外还在下着雨刮着风,屋内的火星子烧得越发旺盛。
“你的衣裳……”慕云迟语气有些别扭,眼神也转移到火苗上,“衣裳,不回去换一下吗。”
秦牧衍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还没换,好几处都被划伤了,更别说多处还沾着泥土,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
一开始还以为慕云迟是嫌弃自己衣裳太脏了的缘故,但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那人正对着火光,绯红色几乎把他整张脸布满,连带着他露出来的一点耳朵都是红色的。
秦牧衍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衣袖里的白玉膏,喝醉酒再加上感染风寒的慕云迟,倒是比平日里更多了些人情味。
不,或者说不应该是人情味,而是别扭地真实。
“不必,再等一会也就干了,师兄等把药喝下了就回屋去歇息吧。”
其实这点小毛病,他一个炼丹自然会备着解决的丹药,不是说慕云迟不值得,只是他觉得喝醉了之后的慕云迟有些好玩。
当然也有他一点小私心,毕竟慕云迟之前待他如此,他小小使坏一下不过分吧。
空气中的药材味道愈发浓烈,慕云迟皱了下眉头,“非得喝药不可,你不是会炼丹吗?我之前碰到的那些炼丹的,身上都会备着一些丹药,防止某些突发情况。”
慕云迟说完,还饶有兴致看了他一眼,“我很好奇的是,你是没有还是不愿拿出来。”
秦牧衍笑着解释道:“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在为宗门比试大会做准备,哪还有那空余的时间去炼丹。”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慕云迟也懒得去考究。
直到熬制药的砂锅开始冒着气,慕云迟才开口道:“你无需做到这地步。”
不管是姜汤还是熬药,都不需要。
可秦牧衍却装作没听见,起身去查看药的情况,慕云迟瞧着少年站在那,小心翼翼地拿起煮好的药。
“师兄,喝吧。”
慕云迟叹口气,看了眼黑漆漆的碗,不情不愿端起来饮下,好苦。
秦牧衍打趣道:“我还以为师兄习惯了。”
这家伙一开口就踩雷了,秦牧衍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试图找补,生怕刚刚缓和的关系又被他毁了。
“师兄……”
“倒也算不上习惯吧,前几年倒是经常喝药,那段时日或许是因为名声太好,总是有人来找我比剑,也因为太激进导致,不是差点杀了人就是把山头毁了,还把身子给掏空了。”
秦牧衍没想到慕云迟会给他解释,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煮得姜汤喝下,脸色瞬间古怪。
他分明只放了两块姜,威力有这么大吗?
慕云迟余光注意到了,他就说这家伙煮的东西不可信,这脸色一看就是下手太重把自己给祸害了。
不过说起来,他先前是不是对赤言长老说了些什么话。
该死,酒劲上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师兄,师兄?”秦牧衍喊了他两声,“大师兄?”
慕云迟黑黝黝的眼睛迟缓转到一旁,“师兄师兄的,我坐在这半宿也没见你憋出句话来,有想问的快说。”
秦牧衍叹气:“师兄,你这嘴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呢。”
“哦,怎样。”慕云迟眨了下眼,试图讲困倦压下,“说。”
“我听他们说今年宗门比试大会,魔修和鬼修也会来。”
“与时俱进,毕竟现在出了个修鬼道和魔道的门派,大家也都不是老古板了,参加就参加吧,只要不下死手都行,我会看好你和祁宴的。”
慕云迟一只手顶着膝盖拖着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药有问题,他现在觉得很是困乏。
秦牧衍倒也没多想,以为他是犯懒,又在那么跟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可这些话在慕云迟听来只是催眠的作用。
他最开始还会解答两句,到最后一个嗯直接代替所有回答。
确定慕云迟睡着之后,秦牧衍这才冷着脸推开窗道:“进来。”
乌鸦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秦牧衍肩膀上。
“你这姜汤的法子不行,怎么这么难喝。”
乌鸦正要叫,被秦牧衍捏住了嘴巴,“不要吵到他,否则你就会成为我明日的盘中餐。”
乌鸦乖巧点头,只是用嘴巴戳了秦牧衍脸颊两下,以示自己的不满,却被镇压下。
“去派人查一下慕云迟入门后的所有经历,明日晚上我要看见。”
肩膀上的乌鸦小脚动了两下,然后转身飞去。
秦牧衍看着最后一点柴火燃烧殆尽,准备去叫慕云迟。
“咻——”
秦牧衍连连后退两步瞧着半梦半醒的慕云迟,他手中握着无名还散发着寒气,掌心那处还有着一道血痕,如果不是他退得快,还真不好说。
“师兄,回屋歇息吧。”
慕云迟睁开眼瞧着自己的剑,若无其事地收回,起身准备离开。
他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什么,侧着身子道:“对了,明日跟我下山一趟,带你去做几身衣裳。”
秦牧衍手中的东西差点滑落,慕云迟刚刚说什么,带他去做衣裳?真不是想要找个地杀了他吗。
不是他多疑,毕竟就以这段时日以来,慕云迟对自己的态度而言,确实不太真实。
慕云迟此时脑子还有些迟钝,“你这衣裳也该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宗门虐待你。”
临走前,慕云迟瞧了眼打开的窗子,他分明记得这窗子是关起来的。
-
第二日慕云迟破天荒到巳时才起来,秦牧衍倒是已经开始练剑了,他的剑术是前段时间师尊传授给他的,那种剑术被秦牧衍耍出来,但是没有那股仙气感,倒是更带了点肃杀之气。
“师兄,你醒了。”秦牧衍注意到慕云迟脸色还有些苍白。
看样子昨日慕云迟确实是病得厉害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发热居然就可以撼动慕云迟,比预料中更低防。
慕云迟揉了揉眉心,居然做梦了,还是那样一个梦了,这是在预示什么吗?
慕云迟的眉眼阴翳,看向秦牧衍的眼色在毫无知觉中越发严厉,惹得那人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师兄?”
“下山吧,带你去买几件衣裳,是师尊的要求。”
他就说为什么慕云迟要带他去买衣裳,原来是因为师尊要求的,果然慕云迟不会对他散发善意。
……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山了,街道上的人反而还越来越多了,是因为宗门比试大会在即的缘故吧。
来来往往有许多身着其他宗门服饰的弟子,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慕云迟看了周遭一眼,准备带着秦牧衍去裁缝铺,只是还没走两步,就有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身上。
秦牧衍也发现了,他本想回头却被慕云迟制止,“别回头,这人对我们没有恶意,无需担心。”
既然大师兄都发言了,那他也没必要回头再去寻找视线的主人。
裁缝铺里,两位姑娘正在忙活着,见着有人进来,其中一位青衫姑娘连忙上前询问,“两位要定做衣裳吗。”
“是我身侧这位要,劳烦姑娘给他量一下,做三套,颜色的话让他挑选就好,款式就要时下最流行的就好。”
“好嘞,公子在这稍等一会儿,这位小公子随我来。”
秦牧衍道谢后就跟着那青衫姑娘走了。
慕云迟站在原地瞧着裁缝铺里的布料,这铺子不大,但是布料不差,做出来的样衣也是比较精致新颖。
可惜自己的衣裳很多,不过基本上都是白色,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新的颜色。
慕云迟在门边等着,不一会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听上去主人很是着急,他及时侧让。
“喂,白姑娘,我的衣裳呢!”来者脚步虚浮,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纵欲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