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白色衣衫下锁骨瘦削,身姿纤薄。
多月不曾见,她似乎清瘦了不少。
待两人在府内落座,一旁侍奉的婢女将温热的茶水奉上。
顾春迟坐在桌边,神色淡然,盯着冒着雾气的茶杯,
“南言姐姐,今日你唤我来可是有要事?”
萧南言微微侧头看着她,
顾春迟下江南这事近日在京都。被人讨论得火热朝天,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可总归,朝内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她。
萧南言语气温柔,却又不失担心,
“再过几日你就要去江南,总归来说路远水长。何况江南水患,治理起来实在不易,你怕是要待上很久。”
她说着,让侍女去拿她早早便准备好的东西,
“我早早便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带上去路上也算方便些。”
顾春迟低头饮茶,却是淡然道:
“江南一带,怎么说也是富庶之地,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何苦你这般辛劳。”
虽然是担忧她过于挂心,可顾春迟还是接了她送来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
这也是身为姐姐对自家妹妹的关心和疼爱。
萧南言认真地看着她,自从她来到京都,她猜想了无数个可能,
可唯独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入朝堂,
甚至困扰满朝文武多年的江南水患,竟也落到了她头上。
这般想着,萧南言拉起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
“春迟啊,这江南水患实在是不易解决,不妨你再去跟陛下说说,你刚入京都不过半年,这般难事又怎么能让你去解决?”
顾春迟早就猜到她会这般说,却也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解释道:
“陛下圣旨已下,满京都也都知晓我要下江南,倘若此时我说不去,与我声望有害。”
看她这般低眉垂眸坦坦荡荡的神态,萧南言就难掩自己的担忧,
可她都已这般说,自己也无计可施。
萧南言无奈叹笑,春迟还是和年幼时一样,倔强得可以,
“江南多潮湿,蚊虫也多,我特意进宫,让太医准备了驱虫蚊的药包,我特意制成了香囊,你随身携带着。”
“嗯,我会随身带着的。”
顾春迟语调缓慢,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香囊,
知晓她对自己是真心的疼爱,倒也没推辞,坦然地接过。
“我知道皇权至上,不可违背。可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萧南言并不甚了解她为何执意要去江南,可既然是她的选择,那便全力支持,
可她语调却瞬间转沉,遣退了一旁侍奉的婢女,
“我听松青说,陛下派了一队禁军随你一道去江南?!”
“是,陛下担忧路途遥远。”
顾春迟不明白她为何会提起这件事,问她,
“怎么了?可有不妥?!”
萧南言哀叹一声,
“虽说是禁军,但他们到底听命于陛下,总归是有些许不安全。你去江南的时候,还是带一些自己府上的护卫更为妥当。”
顾春迟心神一动,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说,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怔愣了片刻,抬头看向萧南言,
却见她眸色低垂,无奈又担忧,
明明当今陛下是她的父皇,可她的声音却是清淡低沉,仿佛她口中说着的那人只是陛下,
也只能是陛下。
顾春迟阖眸平复心中的思绪,片刻又睁眼,
“我知晓了。”
即便是萧南言不说,她也会带些自己的人,不可能完全依赖于那皇帝派下的禁军。
可她到底是说了,到底是也不信任自己那个坐于皇位上的父亲,
都说皇权冷漠,
此话果真不假。
在公主府待上几个时辰后,顾春迟带着萧南言准备的香囊药包便回了顾府,
可她下了马车,在顾府门外站了半晌,才转过身看向停在不远处,
一辆奢华却又不失低调的马车停在那儿,
她语气平静道:
“二殿下跟了我一路,如今到了顾府,可还要继续跟下去?”
被她发现了踪迹,萧鹤川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
虽说雨早已停,可终究潮湿带有些寒意,
萧鹤川从马车上缓缓而下时,身上还披了件披风,遮盖住了他原本穿的衣裳,
他虽有些纨绔,可到底相貌不差,此刻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当真是多了些风情。
顾春迟突然想到那日她紧紧掐住他的脖颈,
他没有武力傍身,被自己死死禁锢住,如今想来,反倒有些娇弱。
顾春迟收回思绪,暗暗在心中骂着自己,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当真是疯了。
她扯了扯嘴角,
“不日我便要下江南,二殿下此番前来,莫不是想送行?”
萧鹤川却难得沉默了,忽而缓缓道:
“江南水患实为不易,你为何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听到这话,顾春迟微微顿了顿,
她为何愿意接,当然是因为去江南有事,可她肯定不能这般说。
很快又扬起了个和她本人不太相符的温婉淡笑,
“殿下说笑了,臣既然食君之禄,必当忠君之事。何况江南水患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既然有能力,又为何不能接这件事?”
听到她口中冠冕堂皇的话,萧鹤川实在是不相信,
那日她狠厉的模样至今难忘,要说她当真对陛下忠诚,他实在是无法相信。
见他不语,顾春迟轻轻嗤笑,
“殿下倘若无事,臣先回去了,不日就要出发,臣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
看她并不算好的脸色,萧鹤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的感受有些奇怪。
见她这般着急要回去,他心下难免有些不快,放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想到什么,缄口不言。
借着他沉默,顾春迟朝他淡淡一笑,隔着数米的距离,简单地写了个礼,
“臣府上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安排,先行告退了,殿下请自便。”
她说完便转身回府。
说实在,她其实并不太喜欢明面上和萧鹤川相处,
他这个人有些乖戾,也很复杂。
即便是她,有时候也看不透他的真实性情。
见自家主子踏入府内,那守门的护卫便眼疾手快地也同样回了府,
哐当一声,
府门便紧紧合上。
萧鹤川看着那紧闭的门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才在林莫的催促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