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恭候的人现身,为首的官员忙上前,
“臣拜见帝师大人。”
顾春迟循声望去,却见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朝她行礼,
却见一眼,她便知道来人是谁。
江南知府杜熙。
顾春迟的视线落在他那身洗得发白尚且还打了些布丁的衣服,
不过堪堪扫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叨扰了。”
见她语气谦卑,杜熙忙拱手作揖,语气有些慌乱,
“不敢当,早早便闻帝师将至,已经为大人收拾了一处别院,请大人移步。”
顾春迟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她此番下江南,少说也要半月有余,倘若住在知府府上,诸事不便。
顾春迟看了看其他官员,只道一句:
“留下一人带路,各位大人,若有要事便可先回去。”
见她这般说,杜熙也不好强留,只得先带着其他官员回去,只留下一个小厮为她们带路。
车队继续前进,逐渐行驶到江南城内,
刚刚不过是在城门外,所见之景尚且不足她认知。
可愈发往前,愈发靠近城内,
原本富庶的江南,此刻却是一派落败之景。
房屋毁坏,地面潮湿,烟尘漫天,
虽然被这呛人的烟尘惊得忍不住轻咳两声,
可顾春迟也只是在马车内用手帕掩住口鼻,却未放下帘子。
眼前残落之景历历在目,只叫人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城内白幡漫天,遭此灾难,
纵使有人逝去,也无了精力财力去办葬礼,
只是堪堪在房屋前挂上白布,祭奠在此水患亡故的难民。
越靠近城内,恸哭声不绝,
孩童啼哭,妇人流泪,
他们在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姊妹哀悼。
越看下去,心中愈发沉闷,可为今之计,她只有先回别院安顿,再从长计议。
别院内,
来来往往的护卫小厮将一箱又一箱物件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顾晗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这几箱先抬到库房吧。”
“哎对,这几箱就放院子里,午后主子要用。”
沈迎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卫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
凑到顾晗身旁,问她:
“这些东西放到院子里做什么?”
“是主子说过会儿就要用,倘若放到库房,再搬来有些麻烦。”
顾晗向她解释完便继续忙去了,
“这个这个,放这里就好了。”
不过刚刚午后,
顾春迟便支起了一个济善摊。
“阿婆,小心烫。”
“多谢贵人,贵人当真是菩萨心肠啊。”
那老媪感激涕零,她本以为这次京都来的官员和往日一样,
要等些许时日才会着手投入到江南水灾后的赈灾中。
却不料,她不过今日晌午刚刚到达江南,午后便支起了赈灾摊位,向难民施粥。
自从洪水退去,城中的粮食都已受潮,无法再食用,
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顿饭了。
今日这顿饭,是他们近十日吃的第一顿饱饭,
知府虽然说从其他地方买了些许米菜,
可城中难民实在多,每人能分到的也不过只有那么一点。
顾春迟竟是没想到来排队的难民实在多,
她准备的粥和馒头实在是不够,
也早早便让顾晗继续叫人去煮了些粥,蒸了些馒头。
所幸她从京都带来的米面很多,也能够支撑些时日。
百姓既遭此灾难,身在高位者,以身见世,自当怜悯百姓之苦,为百姓解忧。
她从前在北境,也常常施粥,此时在江南,倒也说得上熟练,
护卫各司其职,一部分维持秩序,以防发生暴乱;一部分帮助施粥,以保人人有份;一部分煮粥蒸馍,保证食物充足。
在看到那些难民的脸上逐渐扬起笑容,顾春迟心头也感到几分喜悦,
“你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
沈迎站在她身侧,同样施粥,眼神也能捕捉到她小心翼翼地捶了捶腰背的小动作
“不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顾春迟摇了摇头,继续招呼着,
“小姑娘,你多拿几个馒头,看你瘦弱的,多吃点。”
那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看她一眼,却只敢拿一个。
见她这般动作,顾春迟不由分说,又往那小姑娘手上多塞了几个。
“谢谢……谢谢姐姐。”
她连忙鞠躬道谢,然后跑远了。
*
夜风袭来,灯光闪烁,
春满楼传来嘈杂人声,楼外不远处的小巷却是一片寂静。
萧鹤川脚步缓缓踏入小巷,四周黑暗,唯有天上明月的光辉洒下,
“殿下。”
沈倦见他神态自若,敛下心中的疑虑,微微行礼。
在这静谧的小巷中,他压低声音,
“太子已然派人悄然离开京都,看去的方向,似乎是江南。”
“臣已吩咐人密切关注……”
“太子还真是执着啊,她去了江南太子也要派人跟去。”
萧鹤川低低笑了两声,却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派了探子去江南,
将顾春迟的一言一行禀告自己。
林莫在一旁听着,欲言又止。
沈倦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斟酌再三,
“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关注帝师大人?”
听此一言,萧鹤川的表情怔愣了许久,
却是没有解释,反而神色肃重,淡淡道:
“少卿大人,为人办事,可不必这般刨根问底。”
沈倦的动作猛地一滞,片刻后道歉,
“抱歉殿下,是……是臣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