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疑惑伸手接过,却发现那是一封和离书。
他身上污浊不堪,可这封书信却被他保护的很好,干干净净,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到。
顾春迟眸子微颤,声音暗哑:
“你……要和南言姐姐和离?”
杨松青却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这件事,他好像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杨家遭遇此难,是帝王忌惮,是君主疑心。
可她的人生不该如此。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
他心悦之人。
因为担心她受杨家的牵连,也为了还她自由,
于是他写下了那份和离书。
万幸的是,宫中的娘娘也巴不得他们二人和离,
于是在宫中娘娘的威逼利诱下,也在他自己的心甘情愿下,
这封和离书,来的顺理成章。
见他低头,沉默不语。
顾春迟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那封干干净净的和离书哑然失笑。
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
这并非是他不爱她的证明,
反而却是他爱惨了她的证明。
因为爱她,所以不愿牵连到她;
因为爱她,所以想给她自由;
因为爱她,所以希望她平安顺遂。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爱是占有,还是放手?
顾春迟并不明白,可她知道,杨松青从不是虚与委蛇、惺惺作态之人。
从前的从前,她只从兄长口中听到他的名讳,
可却能感受到,
每每提起他,兄长眼中都是得逢知己的赞赏。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亲手交给她。”
诏狱太黑太暗了,就连地面也是潮湿阴冷的,到处都透露着腐臭的气味。
可她却能清楚地看得到,
他依旧端的是君子受礼的气节,
“罪臣杨松青,叩谢帝师大人。”
*
狱牢外,
沈倦伫立许久,晌午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却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
沈迎顾晗候在马车旁边,面容上不咸不淡。
沈倦看到顾春迟走出来,视线落在她手上拿着的那封信,
却是没有追问,只是吩咐身旁的属下,
“今日帝师大人只是例行政务,询问案件的进度而言,并没有去看望谁。”
身旁的下属闻言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
“是,属下谨记。”
沈倦见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对她说:
“这件案件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了,证据确凿,陛下……陛下也定了七日后问斩。”
顾春迟点了点头,看向沈倦,
“今日多谢了,来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沈倦点了点头,并没有推脱,只是行了个礼,
“大人客气了,下官还有政务,先告退了。”
“嗯。”
顾春迟点了点头,便走向那辆等候自己的马车。
*
南宜公主府,
“春迟,怎么样?杨家是不是被陷害的?他们能不能出来?”
她望向自己的眼眸急切,却又真挚。
“我……”
顾春迟刚开口便觉得自己的声音嘶哑到可怕,
她顿了顿,感觉到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才将那封和离书递给她,眸光微闪,声音低沉,
“南言姐姐,这是……他托我给你的信。”
听到这话,萧南言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春迟,想要扬起一抹笑,可她面上的笑容却不复从前真挚,
“是……松青给我的吗?”
她盯着顾春迟看了许久,才忽而低下头,盯着那份书信看了很久很久。
她忽然间,就不想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可纵使她不想知道,那封书信上三个‘和离书’的大字可容不得她不认得。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书信,犹豫片刻,才展开那封和离书,
内容便映入眼帘: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
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
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
三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
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她的目光落在那落款名上,醒目的几个“杨松青呈上”却刺痛了她的眼眸。
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那两个孩子,说明真相。
顾春迟站在她身侧,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