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奚逾白口中答的乖巧,却并未起来,“徒儿此次下山,带了一个人回来,求您救他。”
“……”斩风垂头看她一眼,抬起左手,灵力倾泄而出,从奚逾白身侧略过,从山岩后拖出一个血人来。
“起来。”他重复道。
这回奚逾白麻利地爬起来,看着他把李聂风托到了平台上,跟上前去。
“徒儿路过甘霖镇,真巧撞见此人家破人亡,气息将奄,实在于心不忍……”她话音稍顿,暂且吞下了后面关于灰袍人的半句话,只是说:“于是才提前回返。”
斩风伸手聚灵,和奚逾白一样,首先将他的经脉骨骼照了出来。因为奚逾白之前输入过灵力,所以依稀可见光华附在其肺腑周围,随着微弱的呼吸而缓慢流转着。
“……”
斩风心里有了几分了然,自己这徒弟做事向来不遗余力,想来应是为了救这个孩子,所以耗尽了灵力。
他两指一点,封住了李聂风的合气穴与关门,将其推坐起。
少年被他双掌按在背部,呼吸几窒,浑身上下从老人的手掌那一块开始,泛起无比的灼热与锥痛,本能地发力挣扎了一下,随后死死地将自己克制在原地。
他眼前一阵发黑,连舌头被咬破了都不知道,任由丝缕鲜血从嘴边涌出。
奚逾白看着这一幕,神色平静。
“妙华呢?”斩风问。
“四师弟说妙华长老出门了。”
“……把他叫回来!”斩风无语道:“我又不是大夫!这孩子伤成这样,我没法救,只能用这个法子帮他通掉淤血和骨障,让他撑得久些罢了,治标不治本。”
“是。”
奚逾白立刻转身,伸手朝背后一摸,又转回来了。
“师父,剑没了。”她无辜地睁着眼:"剑峰陡峭,徒儿若是徒手攀岩,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斩风一听她提剑的事就来气,眼珠微微一转,身后一把朴实无华的银刃长剑“噔”地一声连鞘一起腾空而起,划过的时候连影子都没映下分毫,剑柄勾起奚逾白的衣领,直往山外飚去。
晚秋风寒,奚逾白的脸被刮的生疼,抬手握住剑柄,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把自己撂到剑上。
银刃来去极快,片刻功夫就到了太清宫的初未殿门前。
它刚停下,就作势要翻身。
奚逾白连忙跳下,对着内蕴雪色白光、在日光下显得清朗不凡的长剑作了一揖。
然后——顺势摸上剑鞘。
这是她师父剑峰峰主斩风的佩剑,名叫“纯钧”,但与越王勾践之剑的华贵恰恰相反,其外形古朴无华,唯有剑鞘略有纹饰,剑气至刚至纯,出鞘即如白日升空,自有一股清正浩荡之气。
只是,剑虽好,脾气却不怎么样。
纯钧“啪”地一声打开她的手,顿时调头回返,只留下了一个穿云而过的残影。
奚逾白捂着手背,羡慕地眺望了片刻,转身走进初未殿。
太清宫由外到里共有三层,最外围的是初未殿、长春堂和威阖堂,作用分别是联络定契、物资派发和戒训处罚之处,都允许内门弟子自由进出。
奚逾白一踏进门,殿内的几名弟子就纷纷看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她这令人“眼前一红”的扮相。
“……师姐。”
“师姐好。”
“大师姐,你是要领道袍吗?”一个剑锋内门小弟子问道:“这里是初未殿,长春堂在东边。”
“来不及去了,我有急事。”
奚逾白冲几人一拱手,脚下不停,大步绕进了偏殿一角的屏风内。
只见靠墙的地方,有一块极大的青玉镶边黄铜镜,镜前一张方正矮案台,台上以红线为引勾出联络阵法的实体,七个阵眼附近都镇着符咒,正中有一鼎雕满了二十八星宿的精致香炉。
她跪坐于案前,点上一炷香,闭眼默念着妙华长老的名号,将香插进了香炉中。
袅袅青烟升起,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不知哪座山上的荒草枯木,随后渐渐变得真实,仿佛水墨画一般。
人间某处,正在采集草药的男人抬起头,看到朦胧的晨光中,北方星宿其中的一颗突然闪了闪,随后衣摆处系的长绳结无火自燃,香烟汇成了一个人形。
“妙华师叔!”
“逾白。”妙华懒懒回应。
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乍一看像中年人,可是细看却又发现他明明眼角无皱、样貌年青,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凡人,经脉寸断,骨骼尽碎,师叔能救吗?”
“……”妙华沉默了片刻,问:“还有气吗?”
“呃——有,师叔放心。”
“能。”他简短地应下,“在哪?”
“剑峰巨人岩。”
妙华不再盯着青烟,而是俯下身,小心地将刚刚挖到的一块根茎放进随身携带的盒子里。
“巳时之前,我会回山。”
“是!”
奚逾白扬起眉,“逾白谢过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