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闻被这一气呵成的拔枪动作惊得立正挨打,生怕钱垚一枪崩了他。
“你面子这么大,那个木偶师为了怪物的下落能把自己亲手制作的木偶毁掉,转手就能让给你?”
牧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眼盯着钱垚的手指,长长的睫毛盖下,气氛剑拔弩张,她仿佛没看见枪口似的:“你还能握得稳枪。”
钱垚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动,她其实十分纠结,如果不是牧椒,一线人员手指残疾必然会被调到后勤部门,可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的亲人,有任何疑似危害蓝宿区的行为,她都会举起武器。
“钱垚,把枪放下。”沈修痕压下被木偶师激起的万千思绪,应该由他出面解决的,但他有许多事情不能和钱垚解释,“她暂时没问题,先找怪物和两名幸存者。”
钱垚闻言利索地将手枪收起,不再多看一眼牧椒。他们对于沈修痕的服从度很高,很多时候情况紧急,质疑的那一瞬间就有可能毙命。作为队员,她们更相信队长的判断。
气氛十分尴尬,至少对于钱垚和随闻是这样。牧椒本人倒没有什么不自在,钱垚的问题,她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她与那个木偶师,算得上素昧平生,斯伽谷雨林一瞥便是所有交集。她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哪怕是心跳声她都觉得太聒噪。尽管周围的喧嚣、异化物的惨叫、怒吼声不绝于耳,她仍担心,担心那个木偶师会发现她。
果然还是一场不完美的逃杀。
“我们……先找那个怪物和幸存者吧?”随闻结结巴巴地提议,“200能量值呢,没准能升级异能?”
“走吧。”沈修痕慢慢踱步到队伍最后头,低头询问:“你准备得怎么样?”
牧椒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就那样吧。”
辅导员办公室。
车颂川抱着块冷透的掉渣饼,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吃一口噎一口,路政明嫌弃地将水推到他嘴边:“你饿死鬼托生啊?”
车颂川接过瓶装水,咕嘟咕嘟将卡在食管狭窄处的饼强行压下去,愁眉苦脸地摸着伤口:“我的嗓子不会被木偶线勒出后遗症了吧?吃东西费老大劲儿了。”
辅导员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速飞快地敲着键盘,电脑的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这间屋内有六个办公桌,其他的工位都空空如也,只有辅导员桌前垒满了小山高的资料。
车颂川吃饱喝足,将剩下半个饼塞到口袋,凑到辅导员桌前:“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毕竟是大学的辅导员,又救自己于危难中,还提供吃食住宿,不履行点义务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啊?”辅导员终于改变了姿势,刚刚的架势仿佛要把头钻进显示屏里。他仰起头,转椅微微一沉,痛心疾首道:“都是认识字的娃娃,怎么看消息都看不明白?对号入座都不会吗?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同一个问题到底要多少个人问?!”
“呃——”车颂川悄悄后撤一步,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也问过辅导员这种废话……
“也许是换手机了,消息没看见……”车颂川心虚地为曾经的自己找补。
辅导员面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身上已经被班味腌入味了,眼珠咕噜一转,瞥到了另一张桌子上的比尔,他的目光被桌子上的素描吸引。
“咦——”他抬手将软塌塌的身体支棱起来,摸起桌上的眼镜戴上,“你怎么会认识他?”
比尔作画的手一顿,扭头盯着辅导员,问:“你知道他是谁?”
辅导员被那瘢痕挛缩的眼睛一看,下意识躲闪着目光,如实答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认识这件衣服,你看,这是区执行官的徽章。但具体是谁不清楚,就算是校长也没有资格见到执行官,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辅导员呢?我也是偶然间知道的。”
“执行官?”比尔捏着笔杆的手力度逐渐加大,终于,他用力在纸上一划,手劲之大,将薄薄的纸划出一道增生,原本要完成的肖像就这样被毁掉,那一笔横亘在左眉与右嘴角之间,犹如一道可怖的疤痕。
车颂川张着嘴,盯着画像上的人,那是一张英气的脸,颇有些女生男相的感觉。他只来得及看一眼,下一瞬,平整的纸张被揉皱成团,比尔慢吞吞站起身,将纸团递给车颂川:“可以帮忙烧掉吗?谢谢。”
车颂川接过纸团,吞吞吐吐还是问出了口:“这不是牧椒要的吗?要不要给她先看一眼?”
“不要给她看!”比尔厉声道,车颂川被这一嗓子吼得虎躯一震,大个子可怜巴巴地缩着头。比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深吸一口气,缓和般开口道:“别跟她说这件事,这会给她招来灾祸的,拜托了。”
“——好,好吧。”
火苗从打火机转移到纸团,直到亲眼看到白纸烧为灰烬,一丁点儿信息都不可能残留时,比尔悄悄松了口气。
“呼——”随闻呼出一口浊气,“这漫天的木偶线终于消失了!”
牧椒路过一楼时,往木偶房内扫了一眼,蓦然顿住脚步,随即疾步小跑过去。
“木偶呢?”
整个房间已经不能用入室抢劫来形容了,一贫如洗还差不多。不仅木偶没了,柜子、吊灯、毛毯,甚至木地板都被撬走了。
牧椒一脚踏上屋内的水泥地,身后的门砰一声迅速关上。她警惕地转身,发现是自己不小心勾到了关门的小机关,门后的水桶摇摇晃晃地敲击着。在水桶的上方,粘着一张便利贴。
“假作真时真亦假。——菲尔.克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