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惊飞了墙上鸦雀。
成婚日前,为防差池,乌勒王特意在少主府上住下,连梁亲王都决定延期启程返回,待事情成埃落定再携幺女宋清姝离开。
可为何此时少主府上不见一人。
“谁!”
程扬知耳尖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身却未见有何踪迹。
空气里的柴油味越来越浓重,呛得她难掩咳嗽。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仔细回忆成婚礼成时的种种细节,明明她喝完合卺酒后就被凌延川抱回了婚房,怎会……
酒有问题!
她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太阳穴微微发胀,好似昏迷一场。
难不成有人在酒里下了迷药?
可为何与她同饮一壶酒的凌延川没有在她身侧?
程扬知想不明白,心里愈发慌乱,似要被这难闻的气息吞没。
柴油……
为何会有柴油……?
路旁红灯笼里的烛焰倏然烧红了她的眼,像可以吞没一切都火蛇般在风中窜动。
……纵火。
程扬知心下一凉,登时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干脆把喜服累赘的外袍脱下,奔走在府里各个柴房间寻人。
“玉簪!”她一边跑一边喊。
终是在偏院的下人房外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呜咽回应。
程扬知猛地推开屋门,只见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皆被捆绑在此,口中塞着粗麻布,无法发声亦动弹不得。
“玉簪!”
程扬知扑过去将玉簪嘴里的粗麻布扔去,正想替她解开身上麻绳,却被玉簪用脑袋顶开。
“快走!姐姐快走!”玉簪哭喊着,脸上被炭灰蹭得左黑一块右污一块。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仍执着想把玉簪救出。
“快走啊姐姐!”玉簪泣不成声。
程扬知不通古人绳结绑法,硬是解不开玉簪身后的死结。
胡硕被绑在玉簪身旁,被堵住的嘴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胡总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伸手将胡硕口中的粗麻布拿去。
“少夫人快走!”胡硕第一次改口称她,“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扬知快急哭了,“少主人呢?为何你们都被绑在此处!?”
“帝……”胡硕不敢妄言,只用嘶哑嗓音高喊,“七少主府会消失于火海之中,少夫人快离开!!”
程扬知双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
“……什么意思?”
玉簪顾不得那么多,方才程扬知替她解了一半的绳结,她此刻正好能脱离柱桩子。
双手虽仍被捆至身后,但她强行用身体将程扬知推出门外。
“姐姐快走!快走啊——!”
程扬知差点被她推倒,不停伸手拽她:“不要,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可就在她想拉着玉簪与她一同离开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名蒙面黑衣人。
与之前每月十五偷袭少主院的刺客装扮十分相像。
……是帝君的人。
程扬知下意识把玉簪护在身后,却不料玉簪猛地撞开她,直直向黑衣人冲去。
瘦小的身躯扑向刀剑,死死咬住黑衣人的臂膀。
她看到无情利刃狠狠刺穿了玉簪的胸膛,鲜血直溅,咬着黑衣人的口中却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蒙面刺客痛得低吼,却怎么也摆脱不掉玉簪。
程扬知本能想救人,却听到胡硕在身后高喊:“快跑啊少夫人!玉簪在为您争取时间!”
似是被这话催动,双脚竟不听使唤地迈步离去。
她心痛得几近麻木,泪水将视线模糊。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该往何处跑,身后已然燃起熊熊大火。
“走水了——!”
“快来人呐!!”
“有没有人救火——!”
身旁逐渐嘈杂,街道上人群渐多。
可她一身红妆实在显眼,若是那黑衣人追出来,她定难逃脱。
玉簪身上那套朴素衣装被鲜血染红的画面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被追上也罢。
死了也罢。
她忽然没了求生欲望。
忽然后悔自己为何跑出了火场。
恍惚时分,耳边传来急促马蹄声,并快速朝她靠近。
“丫头!”
乌勒王的喊声唤回了她的神智,“快上马!”
老人骑着一匹高壮黑马,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延川那小子被帝君绑去了宫里,快随我前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