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喃喃道:“仙栾……对不起……仙栾……”
**
他们再次来到咸泉,已是不同的光景。
仙栾一身的血污,应是沾染了从渊的血。她一路无话,双眼无神,依稀可见她拿着小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她手腕上的镯子原是瓷白色,现下也沾上了血迹,显得更为奇诡。
还记得那时仙栾只身前来,请求他们二人开启观旬之境时,满眼尽是挚诚之意,如今已大为不同了。
宵明着实佩服她。
仙栾虽说亲手夺了巫相的眼,却又留下他一条命。
若是情义和仇恨难以调和,换做是她,兴许只会选择后者,不会再选择前者。
在仇恨面前,情义又算得了什么?若是烛光因一人而死,那她不论如何也要置那人于死地,令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即便是那人于她有恩。
仙栾静静坐在咸泉旁,毅然拿起小刀,朝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伤口极深,她愣是吭也未吭一声。
鲜血沿着她的手腕缓缓滴下,响起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池子顿时闪起奇异的微光。淡紫色的光芒从泉水中心泛起,霎时扑满整汪咸泉,有一股摄人心魂的美丽。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咸泉!”一条悠哉游哉的身影出现在咸泉。
其人背着打水的陶罐,一路哼着莫名的曲调,快到咸泉了才叫人听清,原是在诵名人的诗句。
宵明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他原是之前在客栈喝得东倒西歪的醉汉,那时还因问她是否愿意赏脸同他喝酒,被从渊一把放倒。
这人真真是不巧。
怎地偏要挑这个空当来咸泉打水?
“唉!这二位好生眼熟,莫不是当初我在客栈偶遇的人儿?遇见便是缘分,我这酒,送你们喝!”
汉子似乎浑然不觉之前自己是如何被从渊放倒的,伸手便将腰间悬着的酒壶摘下来,递给宵明。
原以为从渊下一瞬又要打翻这人的酒壶,将他二次撂倒,未曾想,他只是推开酒壶,冷淡作揖道:“阁下快些离开罢,此地极为危险。”
宵明心道,这龙性子倒是收敛了些,不似之前那般鲁莽了。
汉子扬起眉毛,诧异道:“有何危险?我只是来打点水喝罢了!唉,那是什么?”
宵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山谷下响起莫名的脚步声。
其声沉稳却怪异,让人心神不宁。
她语重心长道:“那便是危险的来源。”
青鱼怪们缓缓走上山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走向仙栾的方向。
它们的头颅太笨重,以至于走几步便摇头晃脑的。
愈是靠近咸泉,它们愈是兴奋,更多墨绿的黏液从鱼嘴流下,蜿蜒流了一地。
仙栾已止住伤口,伫立在咸泉一旁,认真在青鱼怪中搜寻,似乎是想找寻何人的踪影。
“这,这些怪物是什么!我在宝山待这么些年,没,没见过这些怪物啊!”汉子瞠目结舌,吓得连退几步,话也说不清了。
熟悉的声音忽地从宵明身侧传来。
“大清早的,咪西是谁!扰本鹿休息!”
想也不必想,这声音是谁。
白鹿少年不知何时已化成人形,一头白发蓬蓬松松,像是刚睡醒。
他神色慵懒,语气不耐道:“今日怎地都往我这处来。平日不见个人,咪西咪西,今儿倒是见全了!”
他见宵明也在,顿时欣喜道:“啊!是姐姐!姐姐,你是来送肉干的吗?”
“唔,这次没有。”
白鹿少年察觉到山谷下有甚不对劲,定睛一看,吓得连忙拽住宵明的衣袖:“姐姐,那些怪物是谁!本鹿好咪西害怕!”
“你无需害怕。我们自有对策。”
从渊瞧了眼白鹿紧紧拽住宵明袖口的手,面色阴沉,不过仍未开口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