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去就禀告师爷!”这人样貌倒是年轻,恐方达弱冠,此刻气急攻心直喘气,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道:“别忘了你的身份!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平民,怕是叶国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你别遭了人家的道!”
“放你的爹屁!我都认不得你!去去去!别挡老娘的道!”
话一出口,她身形一震。
难道是受这具身体的影响?她何时这般粗俗过?
那小哥像是没想到她如此无情,气得别过头去,道:“好哇!之前抛下我,如今索性还当不认识我这人了!早知你还是这个脾性,我就不该答应师爷随你来叶国,真是自讨苦吃!”
宵明冷冷看着他,不予置评。
她脑海里正疯狂搜刮着原主的记忆。
责骂,鞭打,痛哭,黄沙战场,金虎缨枪,呐喊厮杀,血……篝火……
原来这具身体是秦国声名显赫的女将军——司马倾云。
秦国七年带军收割荆州,秦国八年打下宁州,去岁被封为秦国镇国大将军司马氏。
今年国都遭南方敌兵突袭,边疆战士防不胜防死伤惨重。司马倾云带军前去攻打,却见敌军已然撤营。但当她一撤回,对方便又打来。
前线探子传来密告,从军营将士方言和作战习惯推测,兴许这是叶国的军队。不过他们却从未见过叶国的旗帜。
而南方除了叶国还有蓟州、徐国,无论是哪一国都不是好惹的路数,他们目前还难以分辨。
司马倾云便请缨来叶国打探情况。若密告属实,便回都起兵南下,攻打叶国。
到那时,就不能再顾忌叶国的国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莫说要欺压她国之人。
眼前此人便是她父亲司马刑放心不下他,派来随她一道打探消息的司马门徒,名叫巽城。
若是换成从前的司马倾云,应是会和他一同回去,择日便攻打叶国吧。
毕竟叶国犯境在先,秦国容不得他再犯。
不过,现在么……
巽城见她冷静下来,以为她回心转意,声音温柔些道:“你若还把朝中规矩放在眼里,明日就随我一同回秦国。如今战事在即,容不得丝毫闪失。”
宵明嗤笑一声:“你就和秦国的人说,司马倾云早死了。叫老头也别演了,反正他也没把他闺女放心上过。”
她笑眯眯道:“这镇国大将军谁爱当谁当,总之老娘不当。”
言毕,她便顷刻逃离,迅速消失在他视线里。
在这具身体里,她竟使不出法力。
幸而司马倾云乃将门子弟,体力还不错。
旋即她便将巽城甩开。
*
走了有些时辰了,宵明也有些疲倦,便随处找了个墩子歇息。
最初醒来时,她原本还以为是从渊趁她晕水后捉弄她,给她换了身行头,看看她会是何反应呢。
她还暗骂了他七八遍,心想等逮着他定狠狠收拾一番。
未曾想,她是真真切切进到人家身体里了。
这还不是最坏最坏的情况。
依她方才所见,这里的小贩们脚底都是虚影,路边草叶不见光而泽丽,秋日大雁不南飞却西行,那这最坏的情况恐怕是——她很可能莫名其妙入了观旬之境。
但不再像先前那般,是以天官之身,而是失去灵力,成了一个凡人!
这不仅意味着她无法结阵出境,也意味着她在境中若是受到伤害,也无法用灵力医治。
她本源为灯芯,向来只修金系法术,何时学过刀枪阵法?
天可怜见,她本就只是天界一个兢兢业业攒功德,一心想攒够十万功德好赎出阿姊的可怜人,即便是这一次观旬一万功德的好事都要费半月的心血,哪里有三头六臂来此境中为秦国苦练刀枪功夫,带兵打仗?
宵明深叹一口气,心中极为苦闷,难不成我又要重新修行?阿姊还能等到我重回仙班吗?老娘昨儿出门定是没看黄历,怎能呆在咸泉这般久?
她本就不善水性,这下倒好,顺着海浪不知被刮到哪里来了。
竟还莫名成了秦国的将军!
她又忽地想起什么。
司命星君曾对她语重心长说过,若是有一日,她并未开境,却进境中,兴许是自己成了观旬的宿主。
若想出境也不困难,就得完成境中人的使命。
她仰天哀嚎——难不成,这里是观旬之境?
那从渊呢?
从目前的形势来观,那厮定是见海浪太大,抛下我走也。
难不成,只有她进入境中,从渊却没有?
宵明心中给他狠狠记下一笔:等老娘找到出境的法子,再同你秋后算账。
正想着,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
这一道不是很重,但由于她现下心情不大可观,扭过头就开骂:“哪个不长眼的不看路啊!”
“大哥,对不住,对不住!借过一下啊!”
四个身形粗壮的小吏拉着个姑娘,急冲冲向前走。那姑娘一步一个回头,满脸泪痕,虽是跟着他走,却看起来不大情愿的模样。
铺子边上有两个老嬷嬷在缝衣裳,此刻也放下针线小声议论。
宵明离得不算远,也将二人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万香阁的紫槐姑娘吗?她要被带去哪里?”
“诶!你还不知道么!她昨儿被那住南边的大殿下相中了,估摸着今日就要给人家送府里了吧!”
“老天!被那个老头子看中了?哎,这么好看的姑娘……糟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