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似乎还是仙君听起来更顺耳。”宵明挠挠头,觉着哪里都不对劲。
叶长照喃喃道:“看来,仙君许久不回来,当真是忘记许多事了。”
太不对劲了。
以至于,她忽然想起了一小段插曲。
秦国七年,冬。
她将李昭刚刚捡回来四月有余,无空照拂他,便把他甩给巽城带——美其名曰巽城做他师傅更合适。
小小的李昭一练完功,定会悄悄来到主帐前,等她出来。
她忙完军中事宜,寻思出帐去偷个嘴吃,就看见他也在旁边候着。
少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将她看着。
如此寒冷的季节,凄清的夜晚。犹然能听见远方传来叶国的号角声,夹杂着山外凄厉的狼嚎。
宵明上下打量这一身单薄的少年,忽地想起自己刚化作人形的时候,既寻不到阿姊,又不通人语,日夜都孤身一身,与狼嚎作伴的日子。她不由于心不忍,放任他每夜练功完毕来找她说说话。
李昭欣喜得紧。
铁骑军营离最近的溪流也有二公里地。他竟能每日都烤一条外焦里嫩,肉质酥脆的青鱼来。
宵明忙活一天,早便饿得饥肠辘辘哪里受得了这般诱惑?
一日,她三下两下解决掉青鱼,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看着身侧乖乖坐着为她生活的少年,她只觉如何看他都顺眼。她鬼使神差地大手一挥:“说罢。待你复仇后,你还有什么愿望?看在这么多条青鱼的份上,只要是本将军能完成的,都替你完成的!”
她当时心里还怪得意的。
司马倾云总归有一日会回到这个身体,待从渊复仇完毕,她还是不是司马倾云都存疑呢。
届时他才找不到她,哪里还能叫她还愿?
她还可以安安心心吃他很久的青鱼,岂不美哉?
李昭一听这话,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待他再开口时,他面上却浮上一小片可疑的红晕。
“阿昭现下还不能说。日后,我还能向将军讨要这个愿望吗?”
他紧紧攥着手,似乎做好了被宵明拒绝的准备。
宵明一愣,转而爽快应道:“自然。只要你还记得这档子事,届时只管提醒我就是。本将军说过的话自然作数。”
那时,少年的眼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就如同此刻叶长照在牢狱里看着她一般。
宵明不禁失神,暗暗祈祷叶长照不要回想起那个约定。
若真叫她兑现,她……也不知能不能实现。
叶长照微微低头,但仍比宵明高大半个头。
他仿佛酝酿了许久,想要同她说什么,但还是没有提及。
牢房外突响“哐当”一声。
另一头传来一高一低的脚步声。
宵明即刻从叶长照身侧离开,再次化为一棵以假乱真的枯草。
叶长照垂眸瞟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但当宵明看清来人是谁时,却不由怔然。
叶长照淡淡开口:“二殿下,你不该来的。”
来人脱下披着的黑色外袍,从牢狱的铁栏间递给他:“我知晓你有本事,能从这里出去。为何不走?”
叶长照接过袍子,拿出里面包裹着的物什,声色终于不稳。
“为何……将军的剑?”
秦治响道:“她不知如何得知我要来,把此剑给我,说带给你。她说你知晓她的意思。”
“原是如此。浴月,最终又回到了我手上。”叶长照声音极低,仿佛在自言自语。
宵明心头一震——原来这浴月剑,是司马倾云叫二殿下转递给他的。她既然这般不喜他,为何还送他把剑?
她正疑惑着,就听叶长照道:“二殿下,大将军曾对我说过,我曾在荒原救她一命。但她万万不可能与我同路。若有一日我被逼入绝境,以此剑为证,她可放我一条生路。”
宵明不免草身不稳。
她难以想象,先前就司马倾云要将叶长照逼入绝境的架势,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但若是这般,当初在境中为何从渊还是叫人斩了头?
秦治响面色震动,迟疑道:“凌云,我便说你没那么容易殒命。难不成,大将军有相救之意?”
叶长照却自嘲地笑了,笑容不及眼底:“所以我说,二殿下,你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