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应是在说司马倾云罢。
“你这话可算数?”
一道高扬又冰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顿时吸引了宵明的目光。她心中一震——司马倾云,怎地也赶来了?
方才叶长照才提及将军,将军此刻就坐在铁骑上,手持缰绳,悠悠朝此处驶来。
宵明蓦地转头看向叶长照,面色不由生出一丝担心。
若只有这些个人,她尚且还能想想法子,同他们逃离赤水女子献的攻势。
但司马倾云却来了。
看来她对叶长照是当真动了杀心。
宵明不禁苦恼——究竟要如何,才能让叶长照与司马倾云都活着离开这竹林呢?
观旬之境已开,宿主二人都得存活下来,仪式才能算作成功。
她怕就怕司马倾云要同叶长照拼命,最终两败俱伤。那便有些难做了。
叶长照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来人,却没有言语。
余廷尉以为他是怕了,得意地放声大笑:“你的恩人亲自来索你的命,难不成,你还要抵赖?”
叶长照解释道:“那倒不是。只是……廷尉兴许是误会了,她并非我的恩人。”
司马倾云高昂着头,远远看去只能看见她面上的阴影,瞧不见什么神色。
她对此充耳不闻,冷声道:“本将军确非你的恩人。但这不妨碍本将军今日来见证你的死期。”
叶长照声音染上一缕不易察觉的苦涩:“师父的坟……可安葬好了?”
“你没资格问他。”司马倾云别过头,声音更为冷淡。
宵明大惊失色——难不成,在境外出了什么变数,巽城丧命了?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便又听司马倾云冷冷道:“若不是替你求情,他又岂会被歹人所害?”
宵明回想起那与她并肩作战一年半载,与她共谈战事的巽城副将,不由黯然神伤。
赤水女子献、司马倾云、余廷尉,以及三队精兵俨然将竹林层层围住,摆出一副今日必定要取叶长照命的架势。
司马倾云看见宵明伫立在一旁,仿佛愣了一瞬,但又淡淡转过目光,没有多余的反应。
宵明知晓她认出了自己,只是懒得同她言语罢了。
也是,曾共享过一个身体的人,怎会认不出彼此呢?
秦治响始终保持着沉默,此时看到眼前的情形,面上也凝重起来:“长照,我只知你嘴贱,得罪过不少人。未曾想你竟能得罪如此多人?”
宵明脚底一趔趄。
都何时了,二殿下还不忘同他拌嘴。
真真是革命友谊。
叶长照苦笑道:“灵相,危难当头,你别打趣我来。长照这条命竟如此值钱,能劳烦如此多尊大佛惦记,真是折煞我也。”
他正色向前一步,作揖道:“小辈拜见赤水上神。还请上神不吝赐教。”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叶长照已现了原身。
赤水女子献并非等闲之辈。他必得全力应对。
通身黝黑的蛟龙高高扬起晶莹的龙角,盘旋在竹林上方,缠绕着一团飘渺的云,时不时有血滴下,落在众人脚边。
蛟龙没有哀嚎,只是一声不吭地生生受着赤水女子献的攻势。
他身上不知何时叫金丝缠住,动弹不得。银丝宛如无形的利刃,狠狠缠绕着龙身,若非凑近了看,都看不清这些银丝。
三个回合下来,龙身上原本墨黑得发亮的鳞片渐渐失去了光辉,愈来愈多的鲜血浸入龙鳞的缝隙之中,显得极为瘆人。
秦治响冲到余甲面前,又张望另一头的赤水上神,焦急道:“你不就要带我回去么!本殿下同你们走便是了!休要这般折磨长照!”
宵明看着奄奄一息的蛟龙,心头未知的地界不由一颤。
这种感受,同先前她在七羽村看见从渊重伤后一般,甚至还要愈加难受。
她攥紧拳头,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准备。
黑龙闷哼一声,虽然声音极低,还是叫她看见了。她终是忍不住放开周身的灵力,即刻祭出流光——“云蒸霞蔚!”
竹林的上方,除了正受非人折磨的蛟龙,倏地又多了一女仙的身影。
女仙衣着明黄开衫与金丝长罗裙,腰挂金环,面容姣好。她眉间凌厉,面上凝重。周身的金光施展开来,将重伤的黑龙温柔地笼罩在一个封闭的结界中。
叶长照身上错落的银丝却没有减轻气力,仍有狠命缠绕之意。
宵明眼看着他越发受不住,下意识地俯下身,拥上龙身。
一时间,银丝也蔓延上她的肌肤。
她的手臂上霎时渗出鲜艳欲滴的血液,在雪白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更令人心惊胆战。
黑龙察觉自己的疼痛少了些许,微微扬起龙角,睁开半掩的眼眸。
宵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从渊。
他眼中一扫往日的多情与戏谑,只有止不住的哀伤。
似乎还有心疼,抑或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