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的刀鞘横插过来,将白芷挡在身后:“班主这双招子,倒像衙门通缉令上剜人眼珠的惯匪。”她指尖翻动间,幕布上的侠女人偶突然劈碎“山贼”的影,竹签刺破油纸的声响清脆如骨裂。
白芷垂眸整理人偶丝线,故意让袖口沾满灯油。三日前她们混进戏班时,这老班主验身的粗粝手掌曾在她腰间停留太久,久得让她想起萧珩剑柄上缠绕的犀牛皮。
戌时的油灯爆出灯花,幕布上“将军”的银枪正挑开“侠女”的面纱。白芷的竹签微微发颤,看着自己操控的人偶贴近辛夷手中那个。灯影将她们的影子投在麻布上,恍若真的在耳鬓厮磨。
“白姑娘这将军......”辛夷忽然压低嗓音,指尖引着人偶后仰,“怎么比怡红院的恩客还急色?”
她腕间的旧伤随动作裂开,血珠顺着丝线滚落,正滴在白芷虎口的针疤上。幕布外的看客哄笑起来,谁都没瞧见“侠女”的剑悄悄抵住“将军”心口——恰如那夜冰洞中的银针。
班主突然掀帘闯入:“换《锁麟囊》!”他烟杆敲向白芷膝窝,却被辛夷的刀鞘格开。油灯晃动的阴影里,白芷看见他靴尖沾着官驿特有的朱砂泥——那是三日前她们途径的驿站墙粉。
“老丈人急什么。”辛夷扯开衣领露出伪造的刺青,“咱们兄妹可是正经拜过梨园祖师的。”她故意将“兄妹”二字咬得暧昧,指尖拂过白芷束胸边缘,激得对方耳尖泛起薄红。
子夜的更漏声混着雨滴,白芷在后台修补破损的皮影。辛夷倚着妆台抛接匕首,刀光时不时掠过她颈侧:“白姑娘的兰花指,今日险些要了咱们的命。”
她突然用刀尖挑起束胸布带,“宫里养出的毛病,该拿烙铁生生烫平才是。”
白芷的银针抵住她腕间动脉:“辛姑娘的喉结膏,倒是被雨水冲淡了三分。”针尖沿着假喉结边缘游走,“要我帮你补匀么?”
油灯突然爆响,辛夷擒住她手腕按在妆奁上,胭脂盒翻倒染红半幅《锁麟囊》戏本。白芷嗅到她衣襟里混着血腥的沉檀香,忽然想起佛堂大火那夜,这人也是这般压着她撕开染血的束胸。
幕布外传来异响,辛夷的匕首已钉在梁上。班主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朵跌进来,手中赫然攥着白芷白日里故意遗落的宫绦:“果真是宫里逃出来的......”
他剩下的半截话被辛夷的鞋底碾碎,白芷却盯着他腰间晃动的令牌——那上面铸着断月楼独有的残月纹。
暴雨冲刷着戏台血迹时,白芷在箱笼里发现半幅残破的《霓裳羽衣舞》皮影。辛夷拎着染血的刀掀帘进来,刀尖正挑着班主的眼珠:“这老货的密信上写着,萧珩的追兵明日就到。”
白芷忽然扯开辛夷的束发带,青丝散落间露出耳后淡红的胎记:“三年前暴毙的云韶府舞姬,耳后也有这样的朱砂痣。”她指尖抚过那道红痕,“辛姑娘这'兄妹'扮得,倒比皮影戏还假三分。”
油灯骤然熄灭,辛夷将人抵在皮影箱上。破损的“将军”与“侠女”人偶夹在她们之间,丝线缠住彼此手腕。“白大人这般火眼金睛......”她染血的唇擦过白芷耳垂,“怎么没瞧出那老东西往你茶里下了合欢散?”
雷光劈亮的刹那,白芷的银针已刺入她承浆穴。辛夷闷哼着松手,看对方将解药瓶摔碎在戏本上:“杀手大人的舌头,倒是比毒蛇信子还灵活。”
五更天的雨帘中,戏班子化作火海。白芷望着辛夷在火光中撕毁《锁麟囊》戏本,忽然执起她染血的手:“教我使刀。”
辛夷的匕首塞进她掌心,刀刃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白姑娘这双手,还是摆弄银针更......”
刀锋突然转向,割断白芷束胸的系带。麻布散落的瞬间,辛夷的瞳孔微微放大——那道莲花烙下,竟叠着淡青的断月纹。白芷引着她的手按上烙印:“三年前萧珩用我试新刑,这烙铁烧了七天七夜。”
晨雾漫过焦土时,她们各执半幅《霓裳羽衣舞》皮影上路。辛夷忽然将人偶丝线缠在腕间,打了个死结:“女官可知,这舞是前朝末代皇后赴死前所创?”
白芷望着丝线上干涸的血迹,忽然哼起冷宫井底常闻的曲调。辛夷的和声混进来时,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