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清晨的宁静。

陆嘉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下了这通视频通话。

清风吹过眼前的烟雾，彼此的脸庞清晰出现在双方视野中，贺瀮的容貌一如往昔，清俊儒雅，矜贵的气质隔着手机屏幕都无法忽视。

长发拂过陆嘉温润的脸庞，朝思暮想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贺瀮眼中瞬间亮起光芒，满是思念的望着手机对面的人，他张了张嘴：“嘉嘉……”

时隔十九年，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陆嘉站在坑边蹲下身，把摄像头对准傀儡师，“特地打电话要我放了你徒弟？”

看不见陆嘉的脸了，贺瀮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师父，救我，他要把我活埋了！”傀儡师哭喊着。

陆嘉顺势把手机举起来绕着四周拍了一圈，连连叹气道：“把他俩埋这儿我都怕脏了这块儿地。”

这里的环境让贺瀮没说话，这是一块极阴之地，埋在这儿的人死后不得安生，并且这俩人的死法太惨烈，死后怨气一定极深，会影响到后代，直接断子绝孙。

傀儡师被抓了，已经没用了，那被他带走的娃娃呢？

可能他留了后手，所以贺瀮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以免这小子鱼死网破。

清了清嗓子，贺瀮柔声说：“你就这么堂而皇之把人埋了吗？”

“你可以把这段视频录下来交给警察，就说我杀人了。”陆嘉满不在乎地抽了两口烟。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贺瀮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那你让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看见什么呢？”陆嘉语气平静。

“你见到那座神祠了吧？不想问问里面供的是谁吗？”贺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陆嘉眼中的淡然和麻木丝毫不落的捕捉进自己的视野。

“不想知道。”陆嘉摇了摇头，将抽完的烟丢进坑里，站起身把手机竖起来放在地上，让镜头保持在自己身上，而后拿起铁锹往里面填土。

“在我眼里，你不就是想让我看看这座神祠是怎么被你们毁掉的嘛，你不就是想告诉我，在大势面前，神佛都无法自保嘛，怎么着，要不要给你们颁个奖啊？”

想起顺子说神祠被日本兵砸了，陆嘉填土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土很快就淹没了傀儡师的腰。

“师父，救我呀！”傀儡师绝望地喊出声。

手机被拿得有点儿远，贺瀮听得见他俩的声音，可他俩未必听得见贺瀮的声音。

发丝随着填土的动作飞扬，陆嘉沉着脸用铁锹把傀儡师打晕了。

贺瀮松了一口气，他大着声音唤了一声：“陆嘉，你知道我不会报警。”

“所以我才让你看着，”陆嘉眼中一片淡然，挖得坑不算大，几铲子下去就填平了，他手撑着铁锹哼笑道：“能埋在这个地方，真是祖宗庇佑啊是不是？”

这极尽嘲讽的话让贺瀮捂住脸，须臾，他放下手，对陆嘉说：“你应该发觉秦睿的身份了吧？”

“怎么着？当年中土那么多秘术到你手上你都无法满意吗？现在打起秦睿的主意了？”陆嘉走过去拿起手机嘲弄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瀮厉声反驳。

“你当初盗走那么多秘术不就是想长生不老吗？”陆嘉找了棵树，坐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我已经长生不老了。”

陆嘉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一顿。

他父亲穷极一生都没得到的东西，贺瀮却拥有了，陆嘉脑中有些混乱，一时之间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贺瀮静静望着陆嘉等待他的下文。

须臾，陆嘉看了看手中忘记抖掉的烟灰，嘲弄地笑出声：“天才就是天才，贺茂家族几百年才出了你这号人物气运都用在你身上了吧？”

“陆嘉……”贺瀮抿唇叹息，“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离秦睿远一点。”

他眼中的深情让陆嘉有些反胃，“那你为什么不杀秦睿？”

而是让他昏迷？甚至麻醉剂量都控制得很好没能要了秦睿的性命。

这个问题让俩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了半天贺瀮都没回答，陆嘉的烟也快抽完了，他将烟头捻灭，替贺瀮回答：“因为你不敢。”

贺瀮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缓过心中的焦虑，正色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是灾星，你……”

“你闭嘴！”陆嘉打断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风还在吹，掉在地上的烟头燃起火星子，闪烁的光芒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陆嘉把烟头彻底捻灭，用手擦了一把脸，指尖上的湿润让他晃了神。

十三岁那年遇上来秦家拜师学艺的贺瀮，同是天资聪颖的孩子总是能聊到一起去，陆嘉不讨父亲喜欢也不受秦家人待见，除了早逝的母亲，就没人对他好。

认识贺瀮之后，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毫不掩饰的喜欢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敲开陆嘉的心。

后来陆嘉敞开心扉把一切都说他听。

曾经有位相师告诉陆嘉的外公，说他两个女儿会生下一位旺人不旺己的转世财神，陆嘉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预言才选择娶陆嘉的母亲。

可陆嘉出生之后，那相师又说这是灾星，并不是财神。

一句戏言毁了陆嘉一生，也害死了陆嘉的母亲。

可惜陆嘉他老爹贼心不死，后来又娶了陆嘉的小姨……

泪水不停模糊视线，陆嘉没心思去擦，他从口袋摸出一把已经腐朽破烂的纸扇，扇面上的山水画的是群山之间消失的村子，也是财神守护的一方净土。

看吧，他就说，过去无法改变，哪怕把当时完好的折扇带了回来，也无法阻止时间的侵蚀。

十九年了，贺瀮突然出现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他们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秦睿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