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八中下晚自习时间是十点半,住宿生要更晚一点,得到快十一点才能离开教室。从八中南门步行到正月堂差不多十来分钟,还好,能赶上宵禁的时间。
班主任王凯没有对他们发问,虽然三个人一消失就是一节课,但是王凯——也就是王老登——视若无睹,后边有用了一节课的时间讲试卷,最后一节课才让他们自习。
李予心想,有个学校董事的家长就是好使,哪怕是逃课班主任都不计较。
想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叮铃铃”地响了,李予左顾右盼,十分不安分。
他有点想回正月堂了,要是能提前溜就好了。
前桌陶影敲了敲他的桌子,把他的注意完全地吸引了过去。
陶影瞥了眼窗外,递给了李予一颗糖,说:“李予,你放学还想去实验楼吗?”
陶影这货刚说完,就被秦致给制裁了:“晚上十一点之前要回家,司机已经在南门等着了,陶影,不要再做让爸妈不高兴的事情。”
“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还围着爸爸妈妈转呢?”陶影看也没看秦致一眼,继续说,“你怎么想,李予?”
李予摇摇头,决定不加入这对兄弟之间的纷争。毕竟他还着急回家见张迟默呢。
他是张迟默的刀灵,初来乍到,不能离开张迟默太久。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他会想念张迟默。
“我就不去了,我哥让我十一点半之前回到家。”
秦致一把抓住陶影的肩膀,说:“你看看李予,陶影,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听我的话。”
“……”陶影吃瘪,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临近聊天结束,陶影又依依不舍地看了李予一眼,好像他这辈子没什么玩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得来的人一样,死命地想缠着他。
李予不经意地抬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猛地一顿。
倒不是他故意做了什么,而是莫名其妙地一顿。
随后,他在陶影的眼中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崖洞,他的意识随着那个崖洞深深地坠落,周围的一切变得割裂。
像是距离忽然被拉近,一瞬之间,他从此岸飞跃到彼岸,这视野的跳跃之快,他甚至来不及眨眼。
他在陶影的眼中看到一片漆黑的帷帐,在稀薄的光影衬托下,这漆黑的帷帐仿佛一片浩瀚无垠的影子,大到足以笼罩住陶影的一生。
李予意识到是自己的灵气作祟,连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陶影已经转过身去了。
李予沉了口气,把那颗糖的包装袋撕开,将糖吃了。
怎么会有人的眼底是一片影子?
是因为人类的瞳仁是黑色的,还是说,真的如陶影说的那样,他是他哥的影子?
不行,他回去得找张迟默好好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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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
“对!”李予激动地说,“我在那个人的眼中看到了一大片的影子,他自己也说他是影子。三哥,这是不是什么术法?”
张迟默迟疑地看着李予,说:“关于影子之类的术法,闻所未闻。你那个同学之所以说他是他哥的影子,应该是因为家庭关系不合,导致他对他们兄弟的关系有错误的认知。”
李予想了想,陶影和秦致相处起来确实是夹枪带炮的,聊起天来更是免不了要吵一架,关系水火不容。
张迟默继续说:“你看到的影子,应该是他的心障。”
李予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此事蹊跷。
他一个刀灵,缘何能观人心障?
李予:“可是,我为什么能看到他的心障?这不是神仙才会的术法吗?”
“非也,”张迟默娓娓而道,“千年前你以一个娃娃的身量从后南塘离开,迫切地想长大,偷吃了我养在后南塘的一颗李子,便得了这个能力。”
“……”李予难以置信,“这李子还有吗?”
“没了。世间仅此一颗,被你吃了。”
李予努努嘴,不再说话。
这事是他的责任,张迟默养的李子自然有其用处,他就这么轻易地吃了,确实对不起人家。
而且还是偷吃,他就更心虚了。
为了不让张迟默看出他心虚,也为了防止张迟默反应过来找他算账,他就此作罢,端着张迟默给的热牛奶离开了。
见他要走,张迟默出口提醒:“对了,晚上睡觉时把门窗都关紧一点。”
李予连连称是,马不停蹄地跑了。
见他离开,张迟默这才蹙起眉来,一脸愁容地看着楼下。
月色溶溶的庭院中,唯有李予的一间卧房。而那卧房之上,被张迟默贴了不下百张的镇压符咒。
自后南塘一战后,李予身上的戾气与邪祟便只增不减,甚而是在后南塘睡了这么久就无济于事。
若是有朝一日锁灵咒真的开裂了,只怕是一场避免不了的恶战。
他叹了口气,透过窗户,他看到李予沿着石板路回到卧室,开门的一瞬间,满屋顶的镇压符都跟着抖了一下,当事人无所察觉,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觉了。
张迟默凝神看了片刻,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有加了一道安神的术法,注入了颇多的灵力,这才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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