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们四个离开时,陶影才发现自己和秦致联系的不是同一个司机。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分别喊了两辆车过来,一辆是普通五人座,一辆是加长版,拉杆门,里面的空间明显比前面那辆车大出许多。
陶影眼神怪异地看了秦致,李予看不清他的眼神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情绪,但他知道,那绝不单单是厌恶,甚至都算不上是厌恶。
秦致握住方也的轮椅,说:“方也和我一辆车吧,我好照顾他。他做轮椅也不方便,阿影,你和李予坐前面那辆车吧。”
前面那辆车就是那辆普通的五人座轿车,也巧了,陶影叫过来的就是这辆车。
陶影怪异的神情转向落寞,最后拍了拍李予的肩膀,说:“我们走。”
李予老实地跟上去。
不出两分钟,辆车开始驶动,在黄昏的街道中留下一道迷蒙的黑影。
透过后视镜,李予看出陶影的情绪不对劲。
从他昨天和陶影搭话,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陶影的情绪这么低落。
由于昨晚刚做了关于陶影的噩梦,他心中有愧,觉得在梦里这么编排别人实在不妥,有失君子作风,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开解陶影的义务和责任。
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陶影,干巴巴地打开了话匣子:“陶影,你怎么了?”
陶影落寞地看着李予,破天荒地没有义愤填膺反驳,而是坦白:“我在想我哥。”
李予歪着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看起来和你哥很不对付。”
陶影抽了下鼻子,不露声色地把挡板被拉上了,才说:“我只是有时候会生他的气,多数时候,我还是很爱他的。”
李予睁大了双眼。
兄弟之间,也可以说“爱”吗?
也不多,他们是家人,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才对。
李予还没把这个合理化的想法焐热,陶影一句暴雷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陶影云淡风轻地说:“秦致不是我亲哥,他是秦家的独生子,我是领养的孩子,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秦家生活,可是我知道,我是领养的孩子。”
李予向后一仰,问:“这和你爱秦致有什么关系?”
陶影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哥哥,我也是他唯一的弟弟,我当然要爱他。我爱我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难道不爱你三哥吗?”
李予一愣。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等等——他跟张迟默又不是真的兄弟关系,不能沿用陶影和秦致这种关系的理论。
他猛地摇头,矢口否认:“怎么会?”
陶影诧异:“你竟然不爱你三哥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额……额?”想了一会,李予成功把自己绕进去了,“我也不知道。”
“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人之间必然是有爱的,”陶影坦然地看着李予,“只不过有的人能察觉,有的人察觉不到。”
是吗?
李予蹙起眉。
所以其实他爱他三哥,只是他没察觉到?
车辆通过一个十字路口拐弯,所剩无几的日光趁着这个罅隙照了进来,刺进了李予的眼睛里。
他闪躲了一下,很快再次睁开眼。
陶影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好像是在寻找认可。
他其实并不了解这种盘根交错的关系,对于人类亲缘好友之间复杂的关系,他也不甚了解,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去理解陶影说的那通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茫然,他摸了摸鼻子,说:“话是这么说……”
可他跟他三哥也没有血缘关系啊。
问题是,陶影和秦致也没有血缘关系啊!
李予愁苦地拧紧自己的眉头。
难不成他真的“爱”张迟默,只是他没有发现?况且他还是张迟默的刀灵,为了张迟默的一滴血而化灵,要说他爱张迟默,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他有些坐立难安。
他扪心自问,自己对张迟默好像也没有那种“爱”的情绪吧?
他们笼统相处了两三天,这么快下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
陶影说:“几年前我们在一个景区里遇到一个算命的,他说我哥福大命薄,命中有大劫,难得有贵人相助,因而总能逢凶化吉。我哥这两年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我担心他会生出什么大病,于是觉得,我应该多爱一点他。”
车辆在一家餐厅前缓慢地停下,陶影一把推开车门,对李予说:“我们到了。”
李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连忙下车,三两步跟了上去。
因为陶影那一通歪门邪路式的说法,李予整个晚上都魂不守舍,一门心思思考自己到底爱不爱三哥。
下晚自习后,他更是想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过红绿灯时一个没注意,险些被路上行驶的车辆撞到。
他魂不守舍地看了一眼,还是昨天那辆风驰电掣的红色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