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拼命捶胸口,对面剑布衣慢悠悠地摇头道:“你看,我都提醒你了。说起来,每次我提醒你你都还是避不过,明明是自己不当心,还要冤枉我带衰,连个谢都没有,我可真是好心好没报啊!”
冰无漪脸青了又红,显然被气得不轻,那口哽住的酒终于是被咳了出来,朝着对面剑布衣喷去,剑布衣轻飘飘地往旁踏出一步,那酒液便全数喷了个空,他还火上浇油地又叹了一声:“唉……”
冰无漪见他又要说话,立刻怒目而视:“闭嘴!闭嘴!敢再说一个字杀了你!”然而晚了,他开口的同时剑布衣正说:“当心脚下……”
冰无漪跳起来就要去捂他的乌鸦嘴,却不料脚下一滑大头朝下栽下去,摔了个嘴啃泥。剑布衣同情地看着他:“我这儿早上刚下过雨,地还湿着,山石小径可滑得很,我也是好心啊,你怎地总不肯听我劝告?”
冰无漪此时已经在心里恨不得把他戳死八百回了。
然而他现在身心俱疲,有心弄死这个乌鸦嘴也实在有心无力,蔫嗒嗒地从地上爬起来来,回他的江山美人亭治愈他那副被虐得体无完肤的小心肝去了。
而剑布衣则用一种似叹似嘲的语调低低笑:“一座江山美人亭,注定只有一位美人能驻足,小师傅啊,你要傻到什么时候?我这一梦,又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话音刚落,他已抬头,远处一道灿烂的佛光眨眼已至眼前,清逸人影渐渐显出全貌,竟是天之佛。
佛乡巨擘突然来到这名不见经传的秋名山居,还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梦说剑布衣。”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一点可能认错的犹疑,倒是叫剑布衣心头蓦地一跳,暗自思量:自己明明已经足够低调,为何佛乡竟能找到?居然还劳动天之佛亲自前来,莫不是自己竟要就此交待?
他心里闪电般转着念头,背后冷汗已然如瀑,却也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作出懵然不知的表情来,低头揖礼掩饰住面色,问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高僧如何称呼?找我何事?”
天之佛此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上一世中,无尽天峰崩毁地之厉借剑通慧肉身脱出后正是死在此人剑下,虽是好事,却也令天之佛百思不解。地之厉何等厉害,他再清楚不过,便是此生,也是耗费心机布局才将之逼入绝境,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剑客,如何能一剑要了地之厉的性命呢?
最后通过识海追本溯源,发现他与剑通慧竟为同一人,剑通慧苦心孤诣,至死不忘使命——消灭厉族与守护太极之气。哪怕再入轮回重来,也一心一意不曾动摇,最后终让地之厉身陨于己手,也成为了太极之剑的持有者。
此生,自己在剑通慧圆寂之时,以一点灵识伴剑通慧魂魄转生,本来灵识已然飘沓,显然剑通慧已转生在另一时空,自己还曾十分困惑:既已分属不同时空,又哪里来的剑布衣呢?
却不料就在无尽天峰崩毁之时,那一点灵识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明晰起来,剑布衣竟不知是以何种秘法,回来了!
如今,地之厉早已灭亡,五气也将合一,这位故人,也该放下执着,重启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剑布衣等了半天,也不见天之佛回答,心里疑问重重,又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倒也心下稍宽,面色也缓了过来,便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叫他心里一震。
对方那种打量的目光,不似在看他,倒像是透过他在追思另一个身影,眼中有伤感、有怀念、更多的却是欣慰,那不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那明明是在看一个十分熟悉的人、一个故人的眼神。
天之佛,透过他,看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