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夜已经黑透,刚想爬墙,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冒出了头,焦急着低喊,“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青芽心中一暖,同样压低声音,“我带回了药,阿一有救了!”
丁青芸泪眼朦胧的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
俩人轻手轻脚的回到她们的柴屋,把在邢草医家熬好的一剂药喂给了神昏麻痹的阿一。
晚上姐妹俩躺在木凳搭起的板子上,在妹妹的追问下青芽挑拣着说起了白天的经历,引得青芸阵阵惊呼,后怕不已。
“大姐姐,你再别去深山了好不好!你如果出事了,我和阿一绝不会苟活的!”
青芽温柔的擦去芸儿脸上的泪珠,将她搂进了怀里。
“嗯。”
转天,丁家的饭桌上,曹老太有些奇怪的瞥了瞥丁青芽和丁青芸。
这俩小蹄子竟没再闹着给丁一治病?
不怪她心狠,治那病邢草医说一副药就得一两银子!这哪是吃药啊,这是直接啃银子呢!花这么些银子给一个才六岁还不知道能不能立得住的小娃娃,尤其还是沈云芙那个贱人的种,她岂能甘心!
难道是青芽这死丫头听见了什么风声...在憋坏?曹老太心里隐隐担忧。
转念一想,知道了又何妨,这顶小轿子她不坐也得坐!
青芽没注意到饭桌上曹老太与她爹娘的眉眼官司,全程坐在最远的地方埋头吃饭,也不怎么夹菜,吃完少的可怜的定量饼子便拿上碗筷自觉退下了。
下午,一个人的归家令青芽的好心情跌入谷底。
如果问这个家里她最怕谁,不是刻薄的阿娘也不是虚伪的阿奶,而是三叔丁守安。
丁守安因读过几年书,待人接物算的上斯文有礼,可在青芽的眼中,他就像一条竖立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时时用阴冷的视线盯着你准备随时咬上一口。
因此面对三叔,她都是能避则避。
此时全家被叫到一起,青芽躲不过只好低着头往外围站。
人齐后,曹老太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阿一病重,守安这个做爹的虽在镇上做工但也想尽了办法,这不,同镇上赌坊的管事马爷搭上了亲,青芽你不是最疼阿一这个小堂弟吗?下个月就嫁过去吧,如此,阿一的药费便有着落了~”
青芽心里一沉,板着脸一字一顿道,“我不嫁!”
“哎呦,还怕羞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使小家子气,误了马爷你还上哪攀这高枝去~”
曹佩兰嗤笑一声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娘!你和爹也同意卖女?”
青芽脸色发白,声音微颤。
“你给我跪下!啥叫卖女,养你这么大良心都让狗吃了?”
丁守财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欲动手。
青芽倔强的直视着他不闪不避。
曹老太给大儿媳使了个眼色,曹佩兰心领神会,赶忙出来打圆场,
“哎,他爹你这是干啥!”
把人拽到一边,曹氏对着青芽一副痛心疾首状,
“也怨我,当初听信了算命的话,说你八字轻得当男孩养,结果性子都给养野了,青芽啊,这事你别怕~过两天换回女装就好啦~”
青芽垂眸,抿着唇沉默以对。
丁守安自始至终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这位“好侄女”,可惜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识过,这死丫头骨子里就是个诡异的疯子,哼,这都没给她逼出来!
惋惜的端起茶碗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凉凉刺了句,
“可见平时什么姐弟情深,人生大事面前不过如此啊~”
青芸握上大姐姐冰凉的手掌,愤怒的看向她爹,
“什么狗屁父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却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就被三房的卢氏抽了个响亮的巴掌,
“怎么说话呢!没娘教还有我这个继母管!”
青芽回神,赶紧上前一步把芸儿挡在身后。
青芸捂着脸搂住了大姐姐的腰身,悲泣着哭喊,
“娘,你在天上看到了吗,爹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丁守安噌的站起身,脸色难看的盯着这对抱在一起的姐妹,眼神讳莫如深,随后冷笑一声甩袖子走了。
好歹是他的亲儿子,怎会不管,他要的是一石二鸟!
“行了,行了,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大你们夫妻上点心。”曹老太厌烦的挥了挥手,拍板决定。
回去后,青芽顾不上思虑自己的事,给了芸儿两文钱,让她拿着药偷偷到隔壁张家熬。
这当口,她是不敢冒险让丁家知道救命药的事了。
待第二剂药喂下去没多久,昏睡了整整两天的丁一竟真的奇迹般的苏醒了!
青芽青芸高兴的喜极而泣,因婚事笼罩的阴云都消散不少。
“大姐姐、二姐姐。”
丁一抬起小手摸了摸两位姐姐红肿的眼,愧疚道,
“对不起,让姐姐们担心了。”
青芸瘪了瘪嘴,心直口快道,
“弟弟,阿爹竟然要把大姐姐说给镇上赌坊的管事,那马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别看青芸比丁一年长了四岁,但在早慧的弟弟面前,遇到问题还是习惯性的想听听他的主意。
丁一眉头皱起。
青芽阻止不及,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俯身摸摸阿一的脑袋,哄道,
“阿一专心养病,姐姐大不了就跑~”
没想到,此话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