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袖间的飞镖已落入手心。你眼睛还在瞅折子,另一只手横刺而去正对哀帝眉间。
飞镖刺进了李祚额间的红痕,蜿蜒而下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的发,然后落在你衣袖上。一滴一滴,如同燃烧的火星子。
你当即就要抽手离开。李祚一把捏住你握飞镖的手,甚至往自己额间深处又送了送。他笑得艳妆新上、欲醉春朝,“捅得不够深,还没刺穿我的头颅。”
这话未免太瘆人了些。比王清更像个鬼。
你嘴角微抽,被握住的手却如他的意往他额骨钻去。
杀不死哀帝的话就剜下他的肉,凿进他的骨好了。
这是他欠自己的。
是他欠不羡仙的大家的。
李祚见你渐渐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心知自己迷惑人心的术法生效了。那双被恨意浸满的眸子里头半点光也见不到了,但是却倒映出李祚似人非人的神情。
他摸上你的脸,哄道:“小外甥不是想杀死我吗?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才能杀死我。”
少年人紧捏飞镖的手慢慢松懈,肌肉弛缓回收。李祚慢慢牵着那只手臂放下,而他额间的伤口早已结疤。只不过此前的红痕更盛、更艳,如同唐时嫁娘爱点的梅花妆。
他挥挥袖,场景斗转星移。仅一个眨眼,灯火通明的应乾殿就变为了红烛帐暖的寝宫。梦境的主人也不再是你,而是抱住你的李祚。
他亲昵地用沾满自己鲜血的脸去蹭你的脸、脖颈,又拿你的手摸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直到十根手指上都浸到他的血。
被压住的少年人表情木木的,看不出半分生动,流光溢彩的眸子也黑成一团墨渣。
李祚见此有些快乐,又有些失落。
太听话的不好,不够听话的也不好。
他以前总是既想要这,又想要那。于是最后哪个都得不到。
譬如李唐国祚和柳青衣,又如你。
不过现已几十年过去了,七十多岁的李祚也不会是二三十岁的李柷了。如今的他根本不会再去纠结那些。
李祚伸出舌头细细舔过你的十指,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岭南进贡的荔枝、西域供奉的葡萄琼浆。身为哀帝的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只能用舌尖去浅尝那些甘甜。
他的鲜血和唾液浸湿了少年人满是剑茧的手。那是属于他的杰作。
如果这时让小外甥醒来,他会是表情呢?
李祚陡然期待万分,他将手放在你眼睛前,慢条斯理道,“跟木偶一样怪没意思的。”
再拿起时,你的神思回来了。
然后你就发现自己被李祚压在身下,双手被他捉住,手指潮湿粘腻。鲜血和透明的液体正沿着手掌向手臂滑去。
好恶心的感觉。你隐隐作呕,有过王清那茬子压床的经历,你自然明白李祚想要做什么。
你立即就要曲腿去顶身上的李祚,可兀地发现自己除了脑子和眼睛还在转,其他哪个地方都动不了,连张口说话都有些费力。你只能去咬舌尖强迫自己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李祚突然掐住你脸颊,逼得你咬不住牙关。“小外甥要是想咬的话,不如咬舅舅?”
真是太恶心了。
你猛地对着他乱窜的舌头就是一咬。
咬掉他的舌头,让他变成哑巴最好。
铁腥气溢出,却是全灌进了你口中。他胸腔震动起来,从骨子发出了幽冷摄人的笑声。
一下又一下,明明舌头被你咬住了,但是他还是笑得肆意。
颤抖的胸腔也将你共鸣。不知道他这般笑了多久,你的腮帮已然发酸,哀帝的鲜血正沿着你嘴角流出。
你的五脏六腑也品尝够了他的血。
“你与我有血缘关系,那不是亲上加亲。天伦之乐合该如此体验,不是吗?小外甥。”
李祚的身躯跟王清的各不相同。
后者先是拜入天泉,又常年征战,在你面前裸露那赤条条的满是肌肉的身体并不会让他感到羞耻,反而会多上一分炫耀线条完美肉/体的滋味。
但是李祚不一样。他虽只是李唐的末代皇帝,可毕竟能算得上养尊处优被人服侍大的,身体肌肤甚少会给外人看。从不示人的苍白的皮肤是第一次露给别人看。
甚至算得上纤细瘦弱。
身如蒲柳,色媚似霞。
哀帝脸上露出痴色,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跟淋了一场春雨的曼陀罗花。滟滟的,花瓣承受不住雨露的重量,歪歪地坠着水。坠到你身上。
“好……痛……”你哀哀开口,眼泪被夹得飙出来了。
“痛不是最美妙的滋味吗……”李祚扬起脖子,是纤长脆弱的弧度。身躯上布满汗珠和水痕,长发全黏在他背脊上,白得透明的肌肤盖上了一层雪,掩盖肮杂的一切。
好想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就这样掐死他好了。他不是喜欢痛吗?我应该成全他才对。
不知道是哪根控制住你的丝线断了,还是你的毅力太过强大了。双臂猛地有了知觉,然后你顺从本意牢牢掐住他的脖颈。
“那你就多尝尝吧。”你平静道。
窒息感让李祚满脸通红,但是他笑得越来越快意,琥珀色的眼中有你看不透的光。
要命。于是你松开了手,摸出衣服堆下的飞镖紧紧插入李祚的胸口。
良久他握住你的手腕,将飞镖往里送。他说,“我想被你杀死。”
你想你永远忘不掉这个梦了。
噩梦与春/梦的混杂,会永世与你纠缠不清、缠绵悱恻的。
其三
你觉得你要完了。
因为你发现自己现在面临一个难以启齿的处境。一到夜里,王清会来扯你裤腿子。好不容易喂饱他,到了梦里又有李祚来给你下药迷神智。
完了完了,这样下去早晚精/尽/人/亡。
你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往北跑,找赵光义帮帮你了。开封毕竟有赵官家坐镇,这天上紫微星总能压制住两个男鬼吧。
实在不行就让好阿原收留你住开封府内,里头有神兽驻守,再加上晋王殿下本尊压阵。你就不信了,这两鬼还可以趁虚而入。
但是你的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就中道崩殂了。因为李祚在梦里发现了王清特意留的痕迹。
第一次他梦里压你要归功于王清给你放的几天假,让那些个印子消得七七八八。然而最近两男鬼索/要频度重合,难免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不过你仍旧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明明是他们压着你索/取无度还占有欲爆棚,还不允许他人染指。
无辜归无辜,再无辜也不法阻止他们一人一鬼在房里堵住准备开溜的你。
王清照例在身后圈住你脖子,嘴贴你耳后,吹着阴风:“准备去哪?”
李祚则翻着你收拾好的包袱,衣服一件一件地拉出来打量,“还有厚衣服。小外甥你是准备往北跑?去找你在开封的相好吗?”
王清一怔:“你在开封还有相好?”
“他相好多了去了。王清你真蠢,都看不住。”
“总比你这个只敢梦里乱来的过街老鼠好。”
他们这次的剑拔弩张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们此次目标一致。
床榻间你被他们完全夹击了。
就在你被搓揉得星眼朦胧时,有布蒙住了你的眼睛。
你咿呀出声:“别、别蒙我。”
你听到王清问:“这是谁?”
有荡漾的春水和羞云怯雨,你喃喃:“是你。”
“乖孩子猜对了。应该奖励你才是。”
“我怎么每次都不能第一个吃到小外甥。”
你道:“谁让你跟我有仇。”
“那我让小外甥多杀几次,下次换我先来。如何?”
你差点惊叫怎么还有下次。还没出声就被再次捂住了嘴。
“我早晚要精/尽/人/亡。”这是你昏倒前的唯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