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郁燃确实在利用叶时鸣的好奇。
和顾雁山那种鲜少出现,又捉摸不透的人相比,叶时鸣这种外放的人,很容易看透。
当然并不是在小瞧叶时鸣,而是因为叶时鸣不屑于在他面前隐藏什么,他甚至直言问过郁燃和凌谦的关系怎么样。
郁燃的回答当然是:“大哥对我很好。”
而叶时鸣打量他时笑盈盈的眼神,却并不会让人有丝毫放松。
因为他出现的地方和时机,他和凌家的关系,凌氏当前和顾氏尚未完全落地的合作,都会直接指向凌谦藏在后面的野心。
郁燃这根微不足道的刺,虽不致命,但扎在那里总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对他这根刺,顾雁山知道但不在意。
但叶时鸣不一样,他总想要摸一下,挠一下。
而能查到凌家有意遮掩的秘密的人,也只有顾家这种凌驾于凌家之上的高位者。
叶时鸣好奇,发现陈宏的失踪和凌谦有关后,必然会顺藤摸瓜继续往后查。
凌家参与得越多,郁燃身上的谜团越多,他接近顾雁山的目的越可疑。
他越可疑,凌谦越可疑。
凌谦越可疑,他和顾家的关系越脆弱,郁燃的胜算和机会越多。
只是不知道,叶时鸣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推开病房门,郁燃注视着床上仍未清醒的陈宏。
地下赌场的打手虽然没下死手,但也没客气,人打了个半死,被叶时鸣的人带回来的时候全凭一口气吊着。
手没了,腿折了,不仅外面的皮找不到一处好的,里面的内脏也处处是伤。
但到底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蟑螂,住了三天院,各项指标都恢复得很快。
郁燃注意到陈宏绷带下颤抖的睫毛。
他站在床边没有吭声,等见他睫毛越抖越凶,越抖越凶,才开了口:“爸。”
陈宏瞬间睁开眼睛。
见真是郁燃,忐忑的心才放下去一半,但他不能说话,全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唯一能动的,只有那双倒三角的眼睛。
他盯着床头的水杯,对郁燃眨眨眼,示意自己想喝水。
郁燃无动于衷,陈宏只能自己蛄蛹着动一动。
“爸,给你个扳倒凌谦的机会,你要不要?”
床上的陈宏一抖,缓缓转动眼珠,不可置信地看向郁燃,似乎是无法理解这句话出自郁燃之口。
毕竟在他看来,郁燃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漠然的语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宏眼神警惕。
以前是他不识好歹,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凌谦之间的差距,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侥幸,什么报仇陈宏想都不敢想。
“不要?”郁燃握住输液管,将滴壶拨到最快,“那你就去死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地不过须臾,陈宏哆嗦着在床上抽搐起来。
陈宏头晕目眩,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旁边的检测器发出警告:“滴——滴——”
刺耳的声音,旋转的天花板,陈宏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这和被痛殴时,拳拳到肉的剧烈疼痛不一样。
但那种无力感,想要挣扎求助却有心无力的感觉,陈宏并不陌生。
不要不要,他不要死,他想活,他想要活着!
他还没有看儿子长大,他再也不赌了。
瑞华!瑞华!救救我,救救我——
郁燃停了手。
陈宏急促的呼吸很久才缓和过来。
“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吧,爸爸?”郁燃垂眸看他,“我来是通知你,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陈宏终于意识到,他并没有得救。
而笑着说出你去死吧的郁燃,看起来真的会杀了他。
陈宏这条命,从他满心欢喜地从郁燃手里接过那张银行卡开始,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郁燃离开病房,空荡的走廊安静又明亮。
他走到护士台,礼貌道:“您好,我来交204房的住院费。”
“好的,”年轻的护士小姐笑容和煦,“交几天的呢?”
顾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郁燃根本不担心凌谦会查到这里来。
高档私人医院住院费不便宜,普通单人病房每晚的费用要七千块,郁燃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夏日阳光灼眼,走出医院大门,郁燃下意识伸手在额边挡了一下,又慢慢地从指缝里望过去。
烈日挂在天边,是一团模糊的白金色。
郁燃盯着看了会儿,骑车回了家。
路过楼下早餐店,郁燃拨了两下车铃,坐在店门口吹着风扇,抱着西瓜写作业的瑶瑶闻声抬头,双眼一亮:“小燃哥!”
她丢下西瓜捏着习题册跑过来:“我这两题不会写。”
经过一段时间的奋笔疾书,暑假作业的进度终于翻过了三分之二。
郁燃锁好车,接过她手里的习题册,坐回了店内。
两人挨在一起,一个讲得仔细,一个听得认真。
老板娘又从冰箱里取出半个冰过的西瓜,叉上勺子放在郁燃手边。
店里除了卖豆浆油条,还有包子,早上蒸好卖不完的包子就放在蒸屉里,不加热,一直到天黑都不时会有人过来买。
就着店面,老板娘还支了个冰粉摊。
蝉鸣聒噪,树荫晃动,街边偶有车鸣。
太阳西斜,时间很快拉到了傍晚,郁燃起身准备离开。
老板娘挽留:“燃燃,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瑶瑶帮腔:“就是就是。”
时间有点来不及,郁燃只能拒绝。
老板娘说:“那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