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十安有那么瞬间以为是幻觉,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军靴在雪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嘎吱声,飘起的雪雾之外,世界模糊得像一部黑白默剧,独独那道身影是明亮的彩色。
雾气里,女人长发凌乱,瘦到凹陷的脸颊,苍白得像纸一样,看起来格外憔悴,铁灰色的军装上到处都是凝结成黑色的血块。
眼前的身影占据了游十安全部的大脑,她空白了片刻,本能地张开双臂,一道带着寒气的身躯同时把她抱进了怀里。
力道之大,像是要勒进怀里,嵌入骨髓似的。
“十安…”
又轻又低的气音钻进耳膜,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游十安莫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虽然从未得到过,但真好,她还活着。
她抬起环着薄奚淮腰身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想要带她离开。
但薄奚淮并没有放开,箍在背后的手臂相当有存在感,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处,低声道:“我好累…十安…”
冬夜里,零星倒塌的房屋,砸出阵阵轰响,溅起的灰尘和雪粒让人视线格外模糊,不时有士兵从旁边奔跑而过。
游十安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极致的沉郁和悲伤,突然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进冰凉的脖颈。
她竟然哭了!
游十安的心都揪了起来,瞬间疼得喘不上气来。
薄奚淮一直都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更别说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了,这次袭击显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团长!”
游十安偏头瞥了一眼略带焦虑的勤务,直接抱起薄奚淮贴着街边快速往指挥所走去。
呼吸的热气和泪水交织,侵入颈窝,很轻的呜咽声渐渐消失。
薄奚淮一路上再没有任何声息。
等到的时候,游十安差点以为她出了事。抓到一个忙碌的军医之后,才知道薄奚淮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这会只是睡着了而已。
游十安松了一口气,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连薄奚淮都完全无法掩饰崩溃的情绪了。
“医院损失格外惨重。”副官坐在大长条桌的一侧汇报情况,余光瞥向躺在游十安旁边椅子上的中校军医,“亚摩的两个伞.兵连队,杀了362个伤兵,俘虏了包括院长在内的42名医生,还有63位护士,补充营反攻的时候,他们用机枪扫射了全部的俘.虏。 ”
“薄中校在这期间把剩下的564位伤兵转移到了附近几处野战医院,我们到的时候包括护士在内只剩九个医疗人员,在处理补充营的伤兵和镇上受伤的平民。”
“ 畜生!”性格向来温和的游十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文件一阵晃动,但她很快意识到动静有点大,害怕把薄奚淮弄醒了,又低声反复骂了好几遍,“不,实在是畜生不如,畜生不如。”
副官最开始听到消息时,比游十安情绪更加失控,疯狂暴躁锤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下来。
这个三级医院,是斯坦利最先进的医院,没有之一,100多名医护,包括好几位世界顶级的医生,只活下来30多位。
战争打到现在,大家早都杀红了眼,不少士兵上头了,会杀.俘虏,杀平民,但像这种大规模的杀.俘行为,何况还是一群军医,简直堪称毫无人性的无耻屠杀,是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行为。
亚摩人完全一群疯了的杀戮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