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相儒醒来时,是在医院里,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他强撑着酸涩的眼睛,费力地扭头,往身侧看去。
有人背对着窗户坐在他的床边,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温相儒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人是阮遇。
他的鼻子一酸,费力地抬起自己还扎着滞留针的手,模糊不清地叫道:“小阮……”
正低头看书的阮遇动作一顿,看向温相儒,询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来吗?”
温相儒鼻子一酸,想要抓住阮遇的手腕,神色痛苦道:“小阮,我难受。”
阮遇一愣,感受着手背上透过来的炽热体温,还有那苍白的脸色,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去叫医生。”
温相儒颔首:“好。”
没过多久,阮遇就跟着医生进来了。
温相儒已经坐起来,穿着病号服的他面色苍白,正安静地坐在那里,清冷的眉眼低垂着,睫毛下的眼眸破碎无辜,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儒雅又亲近,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丰神俊朗,眉眼间常含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声音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
“小温,好久不见啊,哎……比起在医院里遇见你,我更想在其他地方遇见你。”顾云深温道。
那低着头的温相儒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抬头,等发现是顾云深后,眼中有些惊喜,下意识唤了一声:“舅舅。”
顾云深不是温相儒的舅舅,是阮遇的舅舅。
之所以唤顾云深舅舅,是随着阮遇唤的。
温相儒和顾云深的缘分还是要追溯到那次酒吧的英雄救美,温相儒被人灌酒欺负,当时是受了伤的,是阮遇带着温相儒来的医院,请顾云深医治的。
顾云深笑着点头:“年轻人啊,不能觉得自己年轻力壮,经得住折腾,就拼命的加班熬夜,不注意休息,还不好好吃饭。你看,这不就把自己弄到医院里来了?”
“以后要注意休息,要按时吃饭知道吗?”
温相儒十分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顾云深:“马上护士会为你继续吊水,正好就要中午了,过会让小阮再给你去买点吃的。以后可不许折腾自己了,知道吗?”
温相儒:“嗯好。”
顾云深越发慈祥,明明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个老头一样,絮絮叨叨的。
说到不好好吃饭,顾云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又道:“小阮的胃病就是小时候落下来的,也就最近这些年,跟你在一起后,才慢慢好的,你不能总忧心他,不关心自己,知道吗?”
温相儒:“知道了。”顿了顿又问,“我能问问是怎么因为什么落下来的毛病吗?”
阮遇从不给他提及家中的事情,更何况是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在一起三年,温相儒也只见过顾云深一个长辈。
千回百转,到头来,自己对阮遇了解甚少。
顾云深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心疼,又道:“要是真说起来,还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他们母子……”
“别说了。”就在顾云深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阮遇忽然皱着眉头,出声打断,“舅舅,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提。”
顾云深微微摇头,十分尊重阮遇,无奈道:“那好吧。”
阮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吃饭有什么忌口吗?”
顾云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探究地盯着阮遇,又看了温相儒,目光不断地在他们之间游离,然后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怪怪的?”
阮遇:“有吗?”
温相儒:“是吗……”
顾云深却笃定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闹脾气了。”
阮遇和温相儒同时陷入沉默。
顾云深了然道:“我和你们舅妈谈恋爱的时候,也总是因为小事情闹脾气,后来回首一看,发现因此错过了不少的美好。”
“你们还年轻,等再过几年,就会发现,昔日里斤斤计较的事情,都是小事。比起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很多东西,更值得我们去注意。”
“比如携手走过的小路边盛放的野花,比如某天夜晚的星辰和月亮,再比如某个一起度过的平静午后。”
顾云深不愧是过来人,总能用最淳朴的语言,说出最打动别人的话。
顾云深笑吟吟道:“不过生气也很正常,毕竟你们还这么年轻,就该痛痛快快的来,只是千万别弄丢了对方,知道吗?”
阮遇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却默认了。
而温相儒则是点了点头:“我们明白的。”
顾云深:“那就好,正好今天有机会,我把礼物给你们,是你们舅妈亲手画的设计图,我专门请设计师做的戒指,你们会喜欢的。”
音落,顾云深从兜里拿出来一对素戒。
上面镌刻着蔷薇花的图案,戒指内侧还有对方名字的缩写。
不仅是阮遇一愣,就是温相儒也不由得震惊一下。
阮遇:“舅舅你……”
顾云深慈祥地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和他共度一生,比起让你扛起阮家的未来,我更希望你能快乐。”
“所以要现在戴上吗?”顾云深有些期待道。
温相儒没有回答,因为阮遇才和他提了分手,他对阮遇的态度一无所知,心里发紧,忍不住紧张。
阮遇指尖摩挲了一下戒指,就在温相儒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忽然拿起其中一枚戒指,笑着对温相儒说:“哥哥,你怎么愣住了?不戴上试一试吗?”
温相儒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仿佛昨日是做梦,面前这个情真意切的阮遇才是真的。
“好。”温相儒只错愕了一瞬,旋即伸出手,让阮遇为他戴上戒指。
等为温相儒戴上戒指,阮遇也理所应当地伸出自己的手指,让温相儒也为他戴在了无名指的位置。
见到他们如此,顾云深欣慰地点点头:“很适合你们。”
阮遇笑道:“还是舅舅和舅妈的眼光好,这戒指我们很喜欢,也感谢舅舅见证了我们的感情。”
如果注定辜负,那这样是不是能弥补一点遗憾?
阮遇的父亲母亲是如此冷漠,眼中只有利益,便是他们的亲生孩子都可以不在乎。
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大概就是把他当孩子哄的老管家,还有这个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总是护着他的舅舅了。
顾云深是阮遇唯一认可的家人。
虽无高堂在上,但有至亲为证,如此也算是成了婚。
只愿往后余生,无论苦忧,总算有了慰藉之事。
顾云深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阮遇和温相儒两个人,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坐在床上,一个依靠着窗户,站在那里。
最后是温相儒先开了口,他低声道:“小阮,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求你了……”
阮遇睫毛颤抖,低声道:“好。”
本以为阮遇会拒绝的温相儒眼中绽开惊喜的光,不确定地再次询问道:“小阮,你说什么?”
阮遇回头看向阮遇,一字一句道:“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