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等不到才会来,不是吗?明知不可能,又好像有希望。像一种可怜的单恋。”昂娜怜悯地说道。另外两人都惆怅低头。
二十七日上午,江边。
灰金色短发的女士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终于等到一辆黑色商务客车缓缓驶入她的视野,最终停在不远处。
她将最后半支烟深深地一口吸进肺里,丢掉烟头,对着江面深呼吸几次。江水中央的轮船拉起汽笛。潮水拍打防波堤。她转身走向那辆车。
“昂娜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辛尔敏说。
车上是中间人昂娜,以及昨夜才见过的寄种人事务最高负责人“鱼目”先生。
“是的。”泰西回答。
天气阴沉,车里开着通风系统,依旧很闷。换气扇的噪音很大。
“你想说什么?”辛尔敏问。
“鱼目先生昨日的劝告,我很认真地考虑了。我认为您说的对。因此有些情况,我想我应该与您共享,以此来换取您的一个承诺。”
他做个“请讲”的手势。
“我见过那位名叫芙路思的红发女士。我们之间做过一些交流。我可以告诉你她想做什么。”
相较于昂娜的故作镇定,这位长官看起来真的毫不意外,淡然地问:“是吗?那你想要我承诺什么?”
泰西死死地盯着辛尔敏,观察半晌后说:“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可以完成。”
似乎怕说得不够明确将来会有拉扯,详细注解:“我要阿琉亚解开命盘控制,我要她能够活着,得到自由,安全地回到我身边。”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对。”
“但也得看你想说的那些事,是否还适宜将这项交易继续推进下去。盲目地许诺做不到的事情,不是我的风格。”辛尔敏说。
“阿琉亚她什么都不知道。”对面的女士顿时变得焦虑,加快了语速,“她想进兔尾院,是想为她从没见过面的寄种人朋友报仇,想找到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她们的生死命运,只是出于一种朴素的正义感。”
很显然那位男士没有被她的母爱所感染,完全不为所动。
泰西接着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如果我真的只想要她解开系统控制得到自由,就应该终止她这种愚蠢的行为,冻结她的行动能力甚至思维能力,安静地等待时机到来。我的确应该这么做。但实际情况是,我不能——”
“我们早先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了。”
“当然记得,芙路思长官。多亏了您,我才能找到莱茵。”泰西惊讶于红发女士的模样和记忆里没有一点变化,她生得美貌,皮肤光滑饱满,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的长相。忍不住问:“您有圣血血统吗?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衰老。”
“噢,只是在我们那里,找到了还原生命应有时长的方式。”她笑笑说,“活得久原本就不是圣血的特权。不过相信我,活得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泰西也笑:“这话对一位女儿早夭的母亲来说,可非常不合时宜呀。”
“哎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芙路思挠了半天脑袋,没找到补救的话语,满怀歉意地说句“抱歉”。
“开个玩笑。”对方很大度地一笑而过,“生命就是这样无常,不是吗?要是那么容易被刺痛,我也很难活到今天。”
红发女士讷讷称是,一味点头。思忖良久找不到说话好听的方式,叹气,试探地问:“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她已经不是你的女儿莱茵了?”想来总算比“你应该知道你女儿早就死了”好听一些。
“对,当然,我知道。”
“那你还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换取自由?”
“是的,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芙路思颇为艳羡:“兰卡说阿琉亚的‘天赋’是‘好运’,看来的确如此。”
泰西很激动:“您有办法?”
“是的,不过需要花费很多……”
“我愿意倾我所有!”没等她说完,这位母亲站起来大声说道。
芙路思被她的气势镇住。片刻后点头:“这很好。”她说:“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去向中间人再提起你的要求。很快,他们会需要用钱的,会需要很多钱。至少这个数字。”她用茶匙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个数字。
数额确实有些超出想象。泰西一咬牙,还是说没问题。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红发女士长舒一口气。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请问。”
“我想知道,你们的计划成功率有多少呢?阿琉亚需要做什么有风险的事情吗?还是说,只要等待就好?”
这样的问题似乎很难回答,芙路思想了很久后说:“你知道投资越高,风险越高,回报越高。”
“不不,我可以承担风险,但阿琉亚不行。钱,再多都不是问题,从很久以前,我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但我需要知道你们计划的可行性,那孩子不能出事。或者至少告诉我,她需要做什么。如果风险太高,我不会参与的。如您所说,他们需要钱,我完全可以等到那时再和他们接触。”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芙路思说。
“不过,你说等到那时再和他们接触,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笑起来如春光明媚,“如果你不打算参与,那么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也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