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葭一直都没有改主意。
去诗神湖的那一帮还没回来。
徙倚自己一个在这,也不想收拾东西。
深秋的夜晚,江葭负责守门。
徙倚想趁自己还没走,多和她待些时间,就带着热果汁和毯子去门厅找她。
她白色的背影印在门外的星空前。
她回过头来看见徙倚,笑了笑,
“你来了,太好了。我今晚也不想自己待在这。”
她的笑容不像往日一样灿烂有活力。
像抹水痕,即将在风中蒸干。
“怎么啦?”徙倚加快了脚步。
她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我想跟你说说话。”
徙倚坐下,给她毯子和果汁。
“你是个很细腻体贴的人。”
江葭先把毯子盖在腿上,又双手捧住热果汁,
“你为什么这么想走呀?”
她一向很懂得照顾自己,今晚却什么御寒的东西都没带。
徙倚和她肩并肩,望着星空认真地说,
“因为,我其实一直都想往远处看看了。”
“为什么?”江葭似乎既不高兴又不愿显出不高兴,“因为雨火往远处了吗?”
“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但远不止如此,”
徙倚不希望她们变成这样,却还是决定说实话——负责地、细心地、诚恳地说实话,
“我从雪山来,以前我以为世界上只有雪山,到处都是一个样。冷清,寂寥,没啥意思。直到来这边,看见还有这种生活方式,这些景观。”
“确实。我家乡那边景观就和这里不一样。”
江葭摸了摸眉梢。
她的脸庞纯净恬淡。
“说起来,我好像该回趟家了……”
“我还不想回家。我怕他们说我。”徙倚双手撑着脑门笑,“不过,建成一个新驿站以后,我说不定就敢回家了,那可不是小事。”
江葭侧过眼看她,“建成不建成的,他们又看不见。你也不会带他们去驿站。据我的印象,他们也不会跟着你去驿站。”
“但我自己会更有底气嘛。”
徙倚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
江葭也看着她笑,但眼里充满同情。
江葭就是江葭。
大厅里的熏香慢慢飘来。
没来由地,徙倚又想起了雪山烟云。
还有诗神湖上的薄雾。
此刻旷心怡神。
此刻令人怅惘。
“我后来出去送货,又见到好多别的地方,还有从更远的地方来的人。我想星幔之地可真大,我也想出去转转。”
徙倚说。
江葭却一听这个就垂下眼,“你每次出去送货送人,我都觉得不踏实。”
原来她们是差别这么大的人吗。
徙倚遗憾地想。
她早就不想说服江葭了,只是直抒胸臆罢了,
“烟河也对我说,要多出去看看。星幔之地很大。”
江葭饶有兴趣,“烟河这么说?”
她好像一直都挺崇拜烟河的。
从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开始。
“对呀。”
一阵沉默。
苏椒草味的沉默。
“我不想走那么远的路。”
江葭揉着额角,缓慢地谈起,
“不是说……远得要飞过去嘛。而且,从头开始也太麻烦了。在这里有霜旦照顾,还有那么多前辈撑着呢。”
“说得也是。”徙倚完全接受她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不会勉强你。”
“你这么说,我就有点难受了。”
江葭又皱起眉。
这些日子她皱了太多眉了。
“你不勉强我,我也不想有意伤你的心呀。”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徙倚也不想她这么忧郁,
“再说有什么难受的嘛,我姐当兵当得开心,我俩本来说好我长大了就去找她,结果我在这里当截道者了。她也没说什么。”
江葭撅起嘴,转开头去。
“我和你又不一样。我还是很看重感情的。”
“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徙倚拉住她的手。
“我就不会往一个新的地方飞,把朋友撂在后面。”
江葭没把手抽走,只是用手指肚捏了她一下,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晨梁和穆榛那一帮在诗神湖待了五天。
他们回来以后果然不再那么心急火燎地收拾材料了。
他们也和诗神湖的人谈过话。比徙倚那天谈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