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勘破后,一度关停的听风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哗。二楼临窗的位置,仍坐着那个年轻人。掌柜亲自让人送了坛上好的竹叶青。这种大案的头号疑犯若是常人,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却毫发无伤,不知是哪家背景,客气周到总归是不错的。
辣酒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咽,至少杀人的真实感被驱逐不少。她说,自己因为少年时功法练习不当,才会丢失记忆,噩梦连篇。可是,他所接触的奇门功法,都是纯正内敛,内经诀更是天下最为精纯的内功心法,为何自己会习练到邪僻之法。当他在刺剑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一个鬓如剑戟的人形显现,还有杀人见血后莫名的快意,仿佛他身体里潜藏着另一个人物。她是不是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兄弟,咋一个人喝闷酒?”风百通不知何时又坐在了他对面。
“你号称风百通,无所不通,你可知晓,为何有人会做相同之梦?还总是噩梦?”他并不期待答复,想到就说出来了。
“哎呀兄弟,若哥哥猜得不错,这多半是被人下咒。”风百通神秘道。
“下咒?”他皱眉,前几日在这听风楼外被黑衣女子迷惑,就是咒术。其实奇门中也有不少术法记载,只是这些被视为旁门左道,不许弟子修习。
“这种事情问你哥哥我算是对了,你若真对这些感兴趣,哥哥我倒是能给你推荐一人。此人名号无境法师,在江南一带颇为有名。”他压低声音道,“这无境法师甚有名头,需要引荐才能拜访。”他丢出一面令牌,“这便是那法师的令牌,你看看,当初费了不少心思才得来,拿它去江南随处一家玉坊,就可约到法师。”
赵寒瞅那令牌一眼,原本的不经心立时电光石火,他拿起来仔细翻看,青铜锻造的牌面,一幅隐隐的人形图案,与自己杀人刹那见到的人面十分相似!
“这面令牌我如何能得?”这不是巧合,他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是她也不愿说的秘密。
“本来这面牌子送给兄弟也无妨,只是哥哥近日招惹了一桩是非,怕是不久就要去趟江南,到时你随我同去,共访这无境法师如何?”
话刚落音,两个身材利落的汉子来到近前,抱拳道:“风大侠,幸会!我家主人邀请大侠前去一叙,马车已在门外备好。”汉子面似客气,言语却是不容商量。
“大侠不敢当,风某不过一介游民。你家主人是谁?”
“大侠见了便知。”
“这位小兄弟是我朋友,需和我一同前去。”他说着弹了弹手中的令牌。
两汉子交换眼色后,答道:“可以。”
赵寒随风百通进入来人的马车。马车外包铁皮,十分坚固,从里面完全看不到车马行驶何处。
风百通竖指道:“好兄弟,有胆量。都不问哥哥是做何营生,就敢跟着闯。”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汉子递来两块黑巾。“两位辛苦,请把眼睛蒙上。”
七拐八拐又走了许久,这才到地方。两人摘开面巾,一间大厅,左右各有三名黑衣人,头戴面具,不见真容。中间一人长身挺立。带路的汉子回禀道:“大人,风百通和他的朋友过来了。”
中间那人转身,竟是赵元极贴身侍卫佟全安。他见到同来的赵寒,微微有些意外。
“赵兄弟,你是赵阁主的弟子,入京不久,不了解这位风兄的德性,此人五毒俱全,你不要被他带偏了。”作为元极的心腹,佟全安知道赵凝身份不一般,也就对赵寒多了几分客气。
赵寒自是无谓,他久在谷中,对俗务缺少历练,风百通这样倒正是他该结交之人。
风百通眼观六路,早已识得这位禁军副领大人。他哼哼说道:“大人何出此言?风某不过一介草民,大人不要败我名声,吓坏我兄弟。”
佟全安冷笑道:“风百通,这里是禁军的鸽房,你以为朝廷真不知你底细?你面上浪荡不羁,实际却是风影的成员!你风家祖上也算望族,后来得罪权贵,落草为寇,到你这一代只剩得倒卖消息这条路了。”
风影是江湖一个流散的情报组织,自唐末政权更迭频繁,各朝的情报体系经常还未稳定就得又消散,这些人逐渐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络,相互提供情报卖给外界,这些人中,也有些手段不利落的,留有案底。赵元极曾想收复这个组织为朝廷所用,只是一直未有合适的机会。
风百通面不改色道:“那又如何?触犯大宋哪条律例了吗?”
佟全安拍手两下,屏风后出来一女子,女子端庄秀丽,正是元极表妹,江南沈家大小姐沈盈。
沈盈径直走向风百通,施礼道:“恩公!”
风百通一愣,面上竟少有发红,咳嗽两声才道:“姑娘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