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火速退开,又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只见黑影凝成一道熟悉人影。
林无霜——
来人一身青袍,眉目疏淡似远山,偏偏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似潇湘清秋,骤逢一夜寒雨。
林无霜戴上面具好歹有个人样,摘下面具
他身上魔气缭绕,却并非是残忍嗜杀的魔。
徐右吾之前怀疑过林无霜的身份,甚至想要见一见幕离背后之人,如今他倒是见到了,就是时机不对。
为防师伯上去一掌给他劈了,他赶忙解释,“师伯,他不是魔,就是——”
谢怀清却打断了他,自顾自道,“我知道。”
徐右吾赶紧使眼色,林无霜也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心情不错,然而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你还活着?”
“你不也是?”
谢怀清冷哼一声,“几年未见,你倒是一点也不长进,浑身的魔气——”
林无霜并未在意,目光微扫,“比不过,一介尊上变成了痴鬼,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徐右吾疲惫地阖起眨得抽筋的眼皮,心终于是凉了。
“小师伯?”
徐右吾顶着压力向前一步,打算解释一番,被谢怀清无情打断。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一旁的林无霜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颇不赞同道,“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丧气师伯?”
怎么了?
按两位的说法,他是什么需要捧在手里,不然就会被别人一哄就上当的笨蛋小孩吗?
知道自己的“弟位”后,徐右吾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待会他们要是打起来,他自己一个人站远一点算不算“离家出走”。
然而他的担心还是多余了,面前两人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像两个门神般站在自己的两旁,却互相不搭理。
此时倒是谢怀清先问道,“你怎么在这?”
徐右吾不确定这个问题问的是谁,看了眼林无霜冷淡的模样,才回答道,“太阿被别人抢走了,我追着他过来了——”
“怎么会,太阿到你手里早已认主,纵使是同门弟子也无法——”
林无霜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这里的梦主是谁?”
他又看了眼谢怀清,对方事不关己地沉默着。
所以他俩站自己旁边只是想要交换信息,他是什么人形的传声筒吗?
于是徐右吾干巴地开始传达,“应该是那个叫飞吟的小女孩——”
见谢怀清并未否认,他莫名地浮上一个预感,小师伯不让他插手,是因为飞吟跟他的关系特殊吗?
忽然一阵微风骤起,好似一声叹息。
周边场景如画卷般翻涌,无数景象如走马灯般乍明乍暗,每幅画卷都像世外桃源的小径,勾人向前。
谢怀清率先朝一边走去,“她醒了——我们走。”
许多熟悉的场景如繁花耀眼,待他仔细看去,却是全然陌生的模样,这种撕裂的感觉让他发晕。
梦主会呈现一个人的过去来诱捕他人入梦,那些画面是他的记忆吗——
他从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过去好似一张被撕掉的纸,从未有只言片语的留存。
一个人若只是失忆了,重现相关场景总会勾起一两点回忆,而他的熟悉感不过甫一浮上心头,便被什么牢牢拉坠回去。
这种感觉像是封印——
他的记忆也被封印住了吗?
见身后之人神色不对,谢怀清出言提醒,“周边都是幻境,乱人心神。”
徐右吾收起心神,忽然发现林无霜并未跟上,疑惑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谢怀清头也没回,理所当然道,“他吵醒了梦主,理应他来管——”
他一下就听出了言外之意,纵使是死物,人还是难免受幻境的影响而难以下杀手——
林无霜是那个可以手起刀落的人——
纵使知道了结果,他还是问了一遍,“我的母亲也在这里,是吗?”
谢怀清脚步微顿,一瞬间少年的青涩的脸紧绷起来,好似有什么情绪即将破体而出,最后却好似乍起乍落的风,只吹起一层浅淡的忧郁。
“对于生者来说,死者的思念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这厚重的落寞让的让徐右吾一愣,小师伯也会有思念而不可见的人吧?
他跳开了这个话题,突然问道,“那林无霜会怎么样?”
谢怀清墨色的双眸明镜一般,似乎一眼洞穿了两人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身上的魔气会吸引此地的恶鬼——离他远点。”
听出了面前之人话语里含蓄的提醒,徐右吾沉默了片刻,问道,“小师伯,我们去找太阿吗?”
“想必没人教过你太上无情的心法。”
谢怀清目光一凝,手指捻诀,一团白光汇于指尖,隔空轻点他的额心。
“红尘纷扰,需持正守心,天地一俯秉承公道,然世道坎坷,天道难公,至今尚无一人从一而终。”
语毕,白光幻化出无数符文,如网一般收束起来,汇于他的额心。
徐右吾骤然感受一道寒芒直入骨髓,许久才被自己的体温焐热,迟钝的大脑缓慢地掠过那些符文。
忘却俗世,得自净心,情通万类,与天同酬。
耳闻目见之景似乎清明了一些,周身的幻象都似尘埃一般轻盈,一种悠然的宁静由灵台流向所有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