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好似受到了蛊惑,将一实一虚两道人影围住,只不过太阿辟邪除煞,还未近身便化成黑烟。
然而还是架不住周边如山似海的恶灵,两人被吞噬只不过时间问题。
呼号四起,在狂风中似呜咽。
如果他想,召回太阿便可结束这一切——
“等等——不要杀他。”
徐右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无霜的白袍沾染了繁密血迹,如雨落海棠,红色氤氲开来,撕扯着眼角。
周边的恶灵倏忽为他让出一条路,他木然地走上前,神色平静地喊了一声,“沈危霄——”
面前的人闻言一颤,却并未抬头,神色掩在暗处。
“这是你欠我的——”
沈危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微弱得被风一吹就散,却如钉子一般把他定在原地。
“我七岁那年虽然听闻扶风大乱,魔君出世,然而昆山地远,并未受天火魔难波及,当时正逢我生日前夕,满心想的都是各种礼物,各类好吃的好玩的——满心的欢快,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日渐忧郁的愁容。”
“期间母亲提过几次要回扶风看一看,都被父亲和我央求下来——母亲早已脱离了太卜一族的身份,连长寿和占卜之力都尽数被剥除,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哪能前往恶鬼肆虐的扶风——”
“然而在我生日前一晚,母亲还是带着一大串符篆便走了——”
“扶风之乱后,众人对太卜一族的秘闻讳莫如深,我以为扶风徐氏早已全族葬身天火之中,几番打听才发现了尚有人在,为此孤身一人前往归一门,不慎被山妖追捕——”
“濒死之时,想到的都是我母亲一个凡人,孤身前往天火横流、恶鬼肆虐的扶风,死在了那里——”
他这时才抬起通红的双眼,眼角密集的血丝如密布般蒙住了呼吸。
“你怪我也好——若是重来一次,我也还会这样做。”
对面的人冷淡了这么多年,此时浓厚的情绪压得人胸口一闷,徐右吾不知做何反应,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
“我以为你会和我讲清楚?”
沈危霄有些不解,“讲什么?”
“我们……”
他的声音一哽,突然哑巴似的闭嘴了。
“什么?”
沈危霄青白的脸上闪过几抹惊惶,继而又恢复了那惯常的冷漠疏离。
徐右吾轻笑一声,并没有追问。
是恨意吧——
从他失去母亲那一刻,这漫长的十年里,每次见到眼前之人时,内心翻涌而起的一定是一种杀母之仇般的恨意吧?
正如他那般痛恨沈危霄的反复、利用和背叛——
沈危霄从未想着把这件事坦白相告,关掉了这扇和解的门,选择看他彷徨无助,反复怀疑,失魂落魄——
以此来抚慰这十年的心酸孤寂,让他也一起尝遍这种痛苦。
这种高高在上的残忍——
他长吸一口气,忽然握住了对方的手,沈危霄下意识地挣了片刻,却被牢牢拽在原地。
“我和魔族勾结,打伤同门——师兄,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见对面苍白的脸上蓦然浮起一丝病态的绯红,徐右吾声音不由更加冷硬,“此时又怎么会乖乖地把这条命给出去,我又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
语毕,太阿周身颜色一沉,重新变成一支发簪。
抹去上面的血迹,徐右吾反手别在头上,正欲离开,衣角忽然被身后之人扯住。
他并未回头,就听到身后之人游丝一般的声音,“我母亲——不能死。”
“我更不能死——”
声音比脑子快,他快步离开,连身上符咒撕扯神魂的疼痛都不见了。
天色晦暗,好像浓墨倾泻而下,不知何处的微光,勉强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暗黄的光芒让周边都笼上了一层黄昏阴影。
“尊上,我们走吧。”
徐右吾神经质地摩擦着发簪上的血迹,林无霜若有所感地停下,“倒反咒停了。”
“现在在他自己身上——”
徐右吾并未回头,沈危霄心思缜密,从不做不完备的打算——
谢怀清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那团血雾,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仿若自言自语道,“即使成了,也不开此处。”
忽然心跳一瑟,徐右吾猛地突出一口鲜血,身后冰冷的怀抱又激起他一丝清明。
他目光回转,才发现那处亡灵在血气的影响下,幽暗的眼眸满是浓重的疯狂,聚集的亡灵汇成厚实的长条,如巨蟒般一圈圈地绞紧这一方天地,。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神色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