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浓,白日刚下过的雨,到了深夜又下了起来。
陆砚亭站在书房的书桌上临摹字画,听到雨声时,他神情微怔,笔下的墨滴落到纸上,渲染了那片洁白。
他回过神,将被风吹开的窗关上,待看到那张染脏的纸时,不由苦笑。
白白浪费了一晚上的心血。
事已至此,他熄灯准备歇息,只是困意朦胧间他像是再次回到了那座小院,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离他极近。
雨声“滴答滴答”的,似是滴在了心里,无端勾起一丝涟漪。
清晨,带着分凉意的阳光照在了陆砚亭微蜷缩的修长指骨上。
陆砚亭睁开眼,略带倦意。
雨早已经停了,但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息。
……
“亭之,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裴渡敲了敲陆砚亭的书桌,语气很是诧异。
刚才还在商讨去游园庙会的事,这会当事人就走神了。
陆砚亭揉了揉额角,“抱歉子路,我想别的事情想得有些忘神了。”
“什么事竟能惹得你如此挂念?连游园会的事都不重要了?”裴渡有点生气,这游园会可是他们二人一同组织的,其间耗费的心力不知多少,若到时出了差错,这不就白费了吗?!
但他不是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好友现下有事瞒着他,为此精神恍惚了好几天,眼下都是遮不住的乌青,显然失眠许久。
“子路,我……”陆砚亭知他的这位好友一贯聪颖,话语到了嘴边,又顿住了。
裴渡真的生气了:“陆砚亭!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家是不给你饭吃了?你如今瘦得跟竹竿子似的!丑死了!”
这倒是夸张了,陆砚亭最近确实消瘦了不少,俊秀的脸上少了分温和,多了分风骨,还是好看的。
但跟身旁俊美风流的裴渡一比,就显得有点儿瘦弱。
陆砚亭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与呆滞。
“还会有女子喜欢我这张脸吗?”陆砚亭竟然不小心把刚才的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裴渡一听,都要气笑了。
“你是喜欢上了哪家女子?怎么不上门提亲?还在这跟吃错药似的思恋人家?!”以前怎么没发现好友有当望妻石的潜质,脑子还一根筋。
陆砚亭面上赧然,“那天只是凑巧跟她躲了一场雨,我还不曾见过她的面,也不知她是哪家小姐……”
“……”裴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子路,你可有办法让我再见见她?”陆砚亭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求助他好友。
裴渡沉思了一会,微皱眉,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挂在腰间的青白桃花玉佩。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隐隐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两天后,皇贵妃要举办一场赏花宴,邀各家千金公子前去,只是……”裴渡顿了顿,抬眼望向好友道:“皇贵妃是皇上那边的人,那边一直想拉拢我们这种世族过去站队,你当真愿意为了区区一女子毁了自己家族的百年安稳与和平?”
赏花宴,赏的从来都不是花,而是以各家儿女姻缘为交换利益,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如果好友已经见过那女子的面,认得出那位女子是哪家的,这事还好办。
就怕没找到,还惹得一身骚。
不然恐怕好友前脚刚回府,后脚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你不想觅良缘,为何来赏花宴?我现在赐你一道良缘,你就不能抗旨!
而结姻对象八成是皇室公主,至此算是彻底站了队,陆府后续的继承人只会传给身具皇室血统的人。
陆砚亭听后,神色黯淡。
他还能等,但心上人是个女子,不知等不等得到下次别的宴会,又不知是否会早早许配给别家……
“我会认真考虑的。”声音闷闷的。
裴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情字,太伤人了。
裴渡走出门,用手遮了遮略有些刺眼的阳光,眼睛微眯,姿态潇洒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