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叶踩着一双平底皮拖踏进了门,耳旁飘浮着通讯时声向屏蔽的指示光圈。她的上司虽一眼注意到了那不太符合衣着规范的鞋,但也没说什么,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待会进办公室了就换。”刚从家里赶来上班的海叶女士低头看了一眼鞋,没多在意,提起了她要汇报的正事:“今天有一个新访客,临时登记的,下午一点到访,说是要找你。名字叫克里斯汀·费拉德菲娅。”
“让她来吧。”靳理点点头,“前天我忘了告知你她要来访这件事了,我的问题,抱歉。”
海叶比了个“好”的手势,便迅速地回自己的办公室更换衣物了。
下午一点,这位“不速之客”准时敲开了大法官办公室的门。来者的穿着在律师遍地走的行政特区里显得分外朴素闲适,倒像是来此处游览的游客。不过,对方也的确不是律师。甫一进门,克里斯汀也不见外,随手把自己的长卷发扎了起来,脱下风衣搭在一旁的沙发背上,笑道:“我从酒店出来时,还觉得贝特朗区的气温偏凉,没想到行政特区的调温这么高。”
“多备件外套总归是有利无害。”靳理说。
克里斯汀的目光仔仔细细把他上下打量了几遍,在确认他身体无恙后,颇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希斯特里老师听说你出事故之后急得想立刻买张船票来夏尔德,然后被霍姆斯院长按住了。结果他俩就吵了一架,老师还错过了一个讲座——你知道的,老师一直对你非要去申请法学院耿耿于怀。”
靳理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神情也柔和了些,无奈道:“他的性格几十年来一直如此,像返老还童,也不必替他多操心。”
“总之,既然你恢复好了,那老师也能放心了。”克里斯汀没跟他客气,反倒招呼他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待靳理坐定后,她的语气也严肃了些。“靳,我今天来,也是顺便跟你商量一件事。老师希望我向你确认一个事情,关于陆宁姝的日记,是否能在我们学院的史料库里先留存一份?”
靳理闭眼思酌了一会儿。
“老师是怎么说的?”
“我还没有翻阅过。陆宁姝首席大法官去世后,她的日记本来在遗产委员会处封存,但是五年前因为库房调度事故被流出,老师尽全力搜集,还有几册没有找回来。”说及此处,克里斯汀有些疑惑地嘟囔了一句:“不过说来奇怪,陆宁姝阁下据说没有法定继承人,财产也大多在生前就捐赠了出去,她的日记本为什么会被封存?”
“可能是因为遗产法规定,涉及个人隐私的文件、事物如果没获得本人生前许可,不会进入捐赠环节。”靳理回答,“陆宁姝当时去世得太突然了。”
“怪不得老师暂时不同意我们翻阅其中的内容。不过,他说,你最近在做夏尔德制宪会议的研究,可能会需要它。”
她的话并没有获得回复。克里斯汀喝了口水,才发现靳理正以双手搭在膝上的板正坐姿垂着眼发呆。她打了个响指,才让靳理回过神来。
“老师如果想先进行备份,那就没必要咨询我的意见了。”他给学妹的杯子里又倒了点水,淡淡道,“陆宁姝首席大法官阁下的日记遭此一劫,也算是流入了公众领域。既然如此,老师作为历史学院的院长,处置学院资产是他的决策范围。”
“好,那我通知老师那边。等备份完了,原稿我们会安排送过来给你的。哦对,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夏尔德的地址?”
“我晚点发给你。”
见事聊得差不多了,克里斯汀也无意多留,便起身告辞。她披上风衣,在整理衣冠时随意道:“本来这次只是来参加夏尔德政经学院的学术会议的,结果学术委员会托我顺便来最高法院提交份文件,既然如此,就来顺便看看你了。”
靳理闻言,搁下杯子,突然问:“法庭之友意见书?”
克里斯汀一挑眉,手上动作一滞:“你怎么知道?”
“格林斯顿大学诉讼案的结果事关全国文教机构,想来学术委员会也不会乐意看见未来自己的学术自治权和专利被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