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谦一面摩挲花纹,一面扬起来打算看色泽,可透过镯子中央的圆形,他倒是先看见一个人影。这样猝不及防,倒是吓了个结实。
再一辨认,方见这是为女儿,葱绿鹅黄的衣衫配饰下只剩着红扑扑的小脸。
“这...这是我的镯子。”
“啊,”孙承谦挠挠头,上前打算给她。
可赵瑶茜却往后退步,仍旧保持着距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然越界,连忙施礼赔罪道:“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孙承谦抬头左右看了一周,伸手便把镯子挂在低低的树杈上。
他想,这女子比自己足足矮下半个头来,这样的高度也是够得着的。于是便再次行礼,转身就跨门跑走。赵瑶茜略略发愣,也朝着他的背影淡淡回了个礼。款款上步去取,待镯子重回手心,她才感觉踏实释然。
赵瑶茜收起镯子,朝着孙承谦消失的方向出神片刻,也就转身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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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谦红着脸颊飞奔到上阳宫偏殿的御道口时,孙承宣已经背着手等他许久,而玉絮二人躬身站在他身后,并不敢抬头朝这边看来。从小到大,旭彬多有顽劣之姿,可大哥从未动棍管教过他,每每不过以言相劝,皆能让他心服口服。
而孙承谦亦是最敬服、又是最怕他。
眼看着周身凝结的气压,他挪着步子上前问安,孙承宣也不催他只由着他慢慢走。
“大哥。”
孙承宣却扶他免礼,问:“要我令作何?”
“不..不干嘛,不过是关关严防搜身,让人心烦耽搁时辰,不能痛痛快快玩一场。”
“你要想好,再来回我话。”孙承宣目光平和,不见喜怒。
“实在是...实在是这般情形。”
孙承宣俯身蹲下,与他齐平,大掌轻叩过旭彬后脑,不见力道却也不敢轻易动弹。早在入宫之前,寒酥便按照吩咐清查随行物件,早就把二公子自以为藏得隐蔽的鹿肉翻出来,回禀给孙承宣。
几乎每一次孙承谦犯错前,都会有这么一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码上演。
“小谦,你看这宫墙之内,于家中的砖瓦相较如何?”
“自是从规格、材质再到雕琢手法,砌墙搭瓦都是出自鼎好工匠之手,府内最奢靡之处便是母亲的居所,亦是多有不及,与此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是,”孙承宣又问:“那宫中典籍文书,与府内书楼如何比较?”
“宫中藏书六朝五代皆在此处,更是收藏着各地珍奇异宝,府内望其项背如何比肩。”
“好,那府中之人口同此处比及又若何?”
“宫中婢子女官,内官奴役千百人,数不胜数。”
孙承宣微微弯起嘴角,淡淡的梨涡印记或隐或现,说:“小谦,你从小就喜欢同二叔叔家的四姑娘,三哥儿玩闹,情谊深厚,有好的物什你自然想着他们,无可厚非。可是,你自己也清楚,宫中戒备森严是因为藏书芸芸、建筑鳞立,更有万万人性命要顾及,一旦火种漏查,熊熊火光拔地而起,会害死多少人,毁坏楼台、藏书何其多?且不提之后修缮若何开销,我知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自是会认错受罚,可这样滔天的罪孽,殃及的是孙氏满门的无辜。”
孙承谦踌躇过后,将袖中火匣子取出,跪而上呈,叩首认罪道:“大哥,我知错了,不该胡闹,不该罔顾这般多的无辜,任意妄为为一己私欲,将他人抛诸脑后。”
“来,起来,”孙承宣伸手扶他,轻轻拍打干净旭彬膝上沾染的泥渍,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知是陷阱囹圄更应该避而远之;不欺暗室,与其事事要他人督促约束,不若自己书写自己喜爱的篇章来看,活成何种模样,自己来定。有了羽翼,更是应该学会庇护弱小,这才是君子所为。”
“是,旭彬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