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在一瞬间散去。
一队身披丧服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正是,“眼前”。
方才那雾起在林子里,离他们尚有几丈之远。
然而一个眨眼之后,一队人忽地现于马车前三尺之地,他们身着丧服,面色青白,侧身而行,可是脸齐刷刷地转过来,盯着车辕上的人。
打头人撑着高高的白幡,正无声地飘动。
方奕然下意识就要拔剑!
然而后领处传来一股力。
纪川把他拎进马车里,撩起车帘,示意谢珣也进去。
谢珣点头,转身之时,忽然听到了极细微的一点水声。
紧接着,灵幡烈烈声,哀哭声,并着两处喜乐丧乐的唢呐交错之声,一齐响彻!
一道阴冷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的背上。
……是水鬼。
他们遇到的,是红白撞煞。
红煞为接亲日死去的新娘。
白煞为青年丧命化身的水鬼。
红白撞煞,在至阴至邪的时辰,天地生死阴阳交汇的缝隙。
白煞已经盯上他。水鬼要找替身。
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蹭过他掌根,在手心里写了一个“时”字,又写了一个“无”字。
谢珣转瞬间明白过来。
纪川这是在提醒他。
时辰不对。
此时此刻,并非阴晦之时。
红白撞煞已是极凶险,但他们冲撞的还不是一般的红白煞。
红白煞是鬼。
而此形似红白煞者……没有人能说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被卷入其中的人,无一生还。
世间只留存着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说这种东西,索的不是命,而是……
要人永远、永远,陷入不存于世间的一个地方里去。
那或许是一间房子。
或许是一处宅邸。
或许是一座城池。
这个东西,连记载它的秘卷《九州邪术考》,也无法为其命上一个准确简明的名号,它不算煞,更像是阵法,但阵法为人所起,这东西却不知晓起源、探不得深浅。
《九州邪术靠》著者玄虚老祖耗尽六十年光阴,窥得其边缘一角,称它为——
“惘然空相”。
纪川在他手心里写的“无”字,是告诉他。
没有灵力。
这是个灵力不存的地方。
谢珣知道已避不过,干脆转过身来。谁知扶灵队伍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眼前,铺天盖地的“囍”字和红绸。
谢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发现自己坐在一方轿中。视野被红色的丝缎挡住,余光里,只看得见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袖口。
那双手还是顾停舟的手。
却穿着新娘子的裙裳。
忽地有人掀帘进来,直接掀了他的盖头,一张脸凑近过来。
那张熟悉的面孔使他心头一跳,竟恍惚以为还在话本梦境中。
这是一顶喜轿。为使新娘老实听话,矮小得就像是鸽笼。谢珣一个人坐在里面都要低垂着头,纪川挤进来,几乎像是伏在他膝头,抬眼却唤他:
“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