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骑马。”
温知楠一听更来劲了:“我教你啊!很简单的!”
未等温知念答应,她已迫不及待地打开马厩的围栏,利落地翻身上马。温知念不想拂她的兴致,再加上自己也想出去透透气,索性随她去了。
正月的空气还透着几分凛冽,二人带了五六名丫鬟小厮,在城西寻着一大片空地。温知楠怕硌着细皮嫩肉的妹妹,还特意在马鞍上铺了一层软垫。
“脚掌前三分之一踩这里,对,用力点。”她用手掌托住妹妹的鞋后跟,教她一脚踩住马镫,再抬起另一只脚跨过马背。
这熟悉的动作让温知念想起了小时候骑过的二八大杠,不过这匹马可比二八大杠高多了,她好不容易在温知楠的帮助下坐上了马鞍,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抖。
许是她翻身上马的姿势不对,小灰喷着鼻息横移了两步,吓得温知念赶紧俯身抱住马脖子。“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下来!”
自来到应州后,温知楠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小孩脾性,不由得玩心大发:“别怕呀!用膝盖夹紧马肚子,手握着缰绳,慢慢地走......”
温知念此时已是进退两难,只好照她说的方法,慢慢直起上身,小腿夹着马肚子,学着电视轻喊了一声“驾”。在温知楠的牵引下,小灰缓慢地踱步前行。马背上虽然有些颠簸,但新奇的体验很快冲淡了恐惧,温知念也渐入佳境,笑着朝姐姐晃了晃手中的缰绳。
“你看,我会骑——”
“马”字还未说出口,突然间,小灰吃痛了一声,扬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半圆。突如其来的剧烈起伏让温知念的尖叫卡在喉头,她本能地俯下身抱紧马脖子,却不想长长的指甲又刺痛了小灰,失控的马匹开始向前横冲直撞。
“念念——”
温知楠心道大事不妙,可惜她只带了这一匹马出来,只得徒步去追。温家的丫鬟小厮叫的叫,跑的跑,场面乱成一团。
马蹄铮铮,温知念整个人仿佛像在云端颠簸,略硬的鬃毛扫过她眼睛,难受得酝出了泪水。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地抱紧马脖子。可她搂得越紧,小灰就越不舒服。
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和马背共振,一阵颠簸后,耳边传来了惊慌失措的人声。她抬头一看,马匹已经冲出了原先练习的那片空地,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市井长街。马鬃扫过胭脂铺幌子的刹那,整条市街的喧哗都被马蹄踏碎。
糟了!以她阅文无数的经验,马匹失控必有小孩在路中间玩耍!
下一秒,果然有个穿桃红夹袄的小女娃正蹲在路中间捡滚落的糖山楂。温知念趴在失控的马背上,眼看着惊马的前蹄离女娃发顶仅差半寸,内心忍不住疯狂咆哮:
“这时候就该有人英雄救美啊——”
“松开手!向后仰!”
一个清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知念瞬间神魂归位,咬牙强迫自己松开抱着马脖子的手。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仰去——
没有想象中的“落地成盒”,一只有力的手自腰部环绕接住了她。
雪白的貂氅在风里张成羽翼,玉竹般的手指钳住缰绳,青筋自冷白腕骨浮起,蜿蜒如汝窑开片的冰裂纹。
一阵骏马长嘶后,疯马扬蹄的姿势被钉在半空,小女娃也安然无恙地被家人抱到别处。
温知念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但并不难闻,好像是.......中药?
“姑娘,你没事吧?”
嗓音像淬过月色的玉磬,他开口时,满街喧嚣都静了三分。
一阵眩晕后,温知念终于迷迷朦朦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张清隽如谪仙的脸。
“我......没事.......”
如果这时有镜子,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花痴。
“既然没事,就放开在下的衣襟吧......”
“啊?!哦.........”温知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一直攥着人家领口不放,赶紧直起身后退两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才打量起眼前人。
救下她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穿着莹白貂氅,鸦青鬓角浮着层冷光。他的瞳色比常人浅三分,望人时总蒙着层琉璃釉——仿佛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相。
他伸出苍白的手,抚了抚安静下来的马的前额,语含歉疚:“此马性情顽劣,在下也是教了很久才敢放它出来,没想到害小姐受惊了......”
“你教的?”温知念微微蹙眉:“你是......”
他抬头一笑,方才的神性忽化作一缕扑面的春风,看得温知念呼吸一滞:
“在下沈墨,见过温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