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离开后不久,手术终于要开始了。
在被推进手术台的路上,颜知晓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该死,此时此刻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被送上祭坛、任人宰割的祭品。颜知晓的耳朵里瞬间响起了哀悼的咏叹调,他仿佛看见了一排冒着灰白鬼火的死神正站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拔腿就跑,直到微微动了两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腿暂时拔不出来……被封印住了。
于是颜知晓又痛苦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端上祭坛。他想到一些新闻,有些人做一些普普通通的小手术,就因为麻醉过敏之类的原因彻底死去,这种是小概率事件,但毕竟一旦进了手术台,命就不在自己的手上了,他便又感到一阵焦心——失去力量的弱者只能落到如此下场,真是悲哀。
先前面对戚随时的游刃有余彻底崩塌,颜知晓脑海中安与不安的天平反复横跳,头顶的灯光在眼皮子外一盏盏飞过,最终紧闭的眼中开始闪现黑白灰的走马灯——黑白色的考卷儿,黑白色的袖章,黑白色的操场,黑白色的一张张面孔……
居然连被献祭前的回忆都是黑白色的,颜知晓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过窝囊。
不知什么时候,留置针刺进皮肤中,突如其来的刺痛让颜知晓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护士望着他,接着一张面罩盖在了他的脸上:“别紧张,正常呼吸,睡一觉就好了,连梦都不会做。”
颜知晓眨眨眼,心想,也不知道像戚随的盲人,他的梦里会有画面和颜色吗?光是靠着描述,他能想象得出什么是彩虹吗?一直被困在这样黑白的世界里,他会觉得痛苦吗?
不过戚随那样的人真的会有痛苦的时候吗?
颜知晓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发沉,黑白的世界里又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阳光,接着便看见那戴着墨镜的少年站在阳光下,抬着头朝楼上的自己笑着。
世界亮了一下,接着便像是被拔掉插头的显示器,霎时间被掐断了所有画面,之后的事情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另一边,学校里。
孙伟实在忍受不了身旁的唉声叹气,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一下一旁抻着脖子朝外看的戚随。
“嗷嘶!!”戚随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肋骨,动静之大叫讲台上耳背的物理老头都抬了抬眼镜朝他望去。
戚随灰溜溜缩起脖子,然后皱着眉小声谴责孙伟:“你大爷的从缅北回来的?那么想嘎我腰子?!”
孙伟也受不了了,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有毛病吧?一整天了,到处伸着个脖子cos大白鹅呢??外面到底有啥把你魂勾成这样??”
戚随“啧”了一声,纠结了半天措辞,忽然又觉得眼前这个脑容量盛不下一厘米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懂自己的心情,最后也只能胡乱抓了抓头发:“唉算了,跟你也说不清。”
孙伟皱着眉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像是地铁安检口四处闻嗅的警犬,恨不得把他上衣隐藏口袋都搜刮一遍,直到戚随实在忍受不住、嫌弃地把椅子朝后挪了挪,他才开口:“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