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渊道:“晨起时她便说不舒服了,我找了我的随军医师为她诊脉,适才药刚煎好就给她拿来了。”
沁云喂黎昭文喝下汤药,附和道:“对,所以我才让殿下不必请太医。”
太子说话不过一时,便觉口渴难耐,确保黎昭文无恙后,自去与金吾卫一起喝冰饮。
眼见太子远去,顾景渊对沁云说:“如果她还不舒服,就告诉我。”
黎昭文休缓一阵,自觉腹痛不再难受了,适才顾景渊的话她悉数都听见了,轻声问沁云:“他怎么知道我月事来了?”
沁云亦是不明:“我也不知,不过多亏了他,不然我们险些就在太子面前露馅了,太医若是给你把脉,你的女儿身必是瞒不过的。”
黎昭文望着远处顾景渊的身影,说道:“你去寻他过来,我要问清楚。”
顾景渊显是知道黎昭文的疑问,不待她开口便先说明原因:“离京前姨母叮嘱我,你来月事时会疼痛难忍,担心路途不便你会更加不舒服,所以让我稍加照顾你。”
黎昭文顿觉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如前世一般服毒自尽。她真心厌极了谢婳如此信任顾景渊,什么事都说与他听。
她默然无语,权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可惜顾景渊却是个记性好的人,当夜趁无人察觉,命自己的随行医师给黎昭文把脉,次日便按时给黎昭文送来汤药。
其后几日,日日如此,当众给她送汤药。
太子和侍卫们看在眼里,都道顾将军待黎侍读如亲兄弟,黎昭文听见他们如此言语,心里有苦难言。
晚间沁云和黎昭文闲聊,说道:“姑娘,你说顾景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因为前世害死你们全家,所以现在对你百般讨好。”
黎昭文道:“这算什么讨好,我看是虚情假意,如果他真想讨好我,就应该与我一起阻止淮王谋反。”
沁云迟疑着,道:“倘若他真的假意对你关心备至,我想我们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他太会伪装,很多时候我们都难辨真假。”
黎昭文疑惑道:“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
沁云想了想,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依我看,你不妨多与他交涉,言多必失,届时他定会露出破绽,”
黎昭文不语,提笔给谢婳写家书。
沁云见她笔势豪健,一笔成书,笑道:“你是不是要质问夫人?”
“没必要,毕竟她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黎昭文没好气道。
沁云还欲继续说她和顾景渊之间的事,“我看你要早点和夫人说清楚才好,最怕便是顾景渊这厮利用夫人亲近你。”
“说好了要给我小狗香囊,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沁云在明烛旁皱着眉绣香囊,黎昭文趁机催促她,避开与顾景渊有关的话题。
沁云嗔怪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要的样式太难,小狗好难绣,我总绣不好,这是我绣的第五个了。”
黎昭文笑道:“你这段时日用心给我绣好,到了碣川我就戴。”
太子巡抚的第一站是碣川,这里被丛山环绕,过路人要想入城,一则穿过重重山峦,二则趟过潺潺流水。
顾景渊沿路打听到,这里山匪横行,整日藏匿在山峦中,就待富裕人家经过,趁机洗劫一空,官府都拿这群匪徒没办法,知情者均是选择走水路,避开这群如狼似虎的山匪。
太子一行人在河岸等待,顾景渊先与船夫交涉:“我们的车马货物比较多,不知那艘大船能否给我们一用?”指了指停泊在河岸的巨帆大船。
“不行,那艘船已经有买家预定了。”船夫斩钉截铁拒绝他。
顾景渊退而求其次,“那边的四艘小船我要了。”
船夫身后还有五艘空小船,显是无人使用。
船夫说:“这些也不行,有人预定了。”
顾景渊眸光微动,隐有肃杀之气,“其他船只什么时候返航?”
“日落之前他们是不会回来的,申时城门就关闭,等他们回来了送你们过去,你们也入不了城。”
顾景渊略一沉吟,道:“明日,我定你们明日的船只。”
船夫继续拒绝:“明日也不行,我们这个月的船只都被大主顾提前预定了。”
顾景渊不再理会他,回身向太子禀报:“公子,这船夫有意不让我们走水路。”
太子毫不犹豫道:“那我们就走山路。”
“山路时有山匪出没,我担心他们会伤害我们的人。”顾景渊考虑再三,决定寻找折中办法,“我们今日不妨回程寻客店休息,等来日我再设法找到船只。”
太子道:“这河岸行船的船夫不过几个,他们彼此认识,说不好早就串通一气,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走水路了。”
顾景渊问:“公子当真要走水路?”
太子点头,“他们有意要我们走山路,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引他们出来,借机把他们抓了押送官府。”
顾景渊仍是心有所忌,转顾黎昭文,意欲她出言劝阻太子。
黎昭文道:“这群山匪人多势众,不能凭借一时尽数抓捕他们,我们平白落入他们的圈套,反而更不利于己方。”
岂料太子去意已决,坚持道:“水路不通,必走山路无疑,山匪若是出来拦路,我们就先抓住几个同伙,教他们知难而退。等入了碣川,我就让官府立即加派人手剿匪。”
眼见商队一行人启程入山,船夫笑着对在岸边浣衣的妻子说:“这回可算是钓到大鱼了,今晚银子准能到咱们手上。”
妻子颇不以为意,提醒他美梦未必能成真:“那个领头和你交涉的人,一看就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小心他之后回来早你算账。”
船夫胸有成竹,“碣川里外都是我们的人,他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不出所料,这里山势雄伟,地势复杂,周围满是绿树掩映,行走在大路上的车马很难察觉到藏匿在山间的人。
金吾卫左右四顾,随时准备迎接蓦然窜出的敌人。
所有人正自屏息凝神间,忽闻哨声响起,左右两边果然窜出了一簇人,但见他们各人手提大刀,张张黑脸尽是凶狠之相,呼喝声近乎响彻山岭。
金吾卫和仪鸾司瞬时拔剑迎敌,学着山匪的模样大声呼喝,气势更胜山匪一筹。
山匪分成两拨人,一拨负责杀人,一拨负责劫财。
劫财的人且不管白布之下是何物,快步逼近车夫,急欲上马拉走一车货物。
明怀长剑轻轻一格,挡住了匪徒的大刀,单腿一扫,正中匪徒头部,那人吃痛,登时倒地不起。
其后涌向车夫的人,纷纷挥刀砍向明怀,明怀随手抽出腰间铁链,重重甩了一圈,瞬时划破匪徒的脸庞,他们正欲继续还击,冰冷的铁链复又对准每一个人的手,发出重重一击,匪徒皮开肉绽的手臂再也没了力气,当啷几声,大刀均是掉落在地。
杀人的那一拨人,从山坡上窜出便急奔马车,他们料定车上坐着的就是主人,意欲先发制人,抓住要紧人物,不给余人反抗的机会。
黎昭文隔着帷幕,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景渊。
他手提长剑坐在马上,不欲策马奔走,也不欲离马杀敌,敌人只靠近半步,便死在他的长剑之下。
忽见一人单手抡起重锤,精准砸向顾景渊,他不紧不慢站在马鞍之上,纵身一跃,直把来人的头脑劈成两半。
见到如此残忍的情景,黎昭文不禁“啊”的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