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止宁要上早八。

因为这几日睡得实在是超出标准线了，今早五点她就醒了，于是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教室。

上课后，教室肉眼可见的冷清，人只来了一半，老师已经见怪不怪，放学生们一马，并没有签到。

秦止宁异常清醒，但奈何这位老师实在是不知所云的话太多，从读博岁月谈到留学生涯，乐此不疲。

一般上课她都会将手机调成免打扰，塞在口袋里，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内容太无聊了，秦止宁就翻开手机准备打发打发时间。

一点开微信，就看到最上方一个显眼的头像旁缀了一个红点——

席作存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夏轩意他们想请她吃饭，表达一下感谢。

秦止宁将自己课表发过去，回道：【其他时间都可以。】

随后她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等着通知安排。

出乎意料地是，周三晚上，苏璟在宿舍直接问白序姿和许烟澄：“周五晚上要不要去吃饭，跟别的系的同学，我和宁姐也会去的。”

秦止宁睁大眼睛，从被子里冒出头：“你也去？”

苏璟：“是啊。”

原本是夏轩意、陈科、齐允诗和席作存他们四个，不过夏某人的小舅舅周大社长听了也要去，他想带着林琴言，这样整个社就剩林易，有孤立之嫌，于是干脆把他也带上了，这下静心社的人被“一网打尽”。齐允诗和苏璟是朋友，苏璟又和陈科经常打游戏，知道她和秦止宁是舍友，齐允诗就打算叫上苏璟一起，中国人来都来了的理念贯彻各个领域，他们觉得既然叫都叫了，那就全都叫，齐允诗她们宿舍和3025也一起去……

人就这样越叫越多，直接由一把小米步枪扩充成了一个连。

许烟澄将凑热闹贯彻到底：“去啊，不去也是在宿舍看剧看小说，你们都走了我无聊的很。”

白序姿倒是有点犹豫：“其他人我也不认识，还是算了吧。”

苏璟从后面搂住她：“舍长大人来嘛，高兴了不得喝两杯，到时候我和许烟澄喝醉了你和秦止宁得一人驮一个。”

无私奉献的舍长大人无奈地点点头。

所以到了周五晚上，秦止宁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都快笑出声了。

吃完饭，不出所料的——“歌王”夏轩意撺掇着大家去ktv唱歌，要在众多女生面前一展歌喉。

许烟澄她们都小酌了几杯，彼此相见恨晚要一起潇洒续摊，秦止宁放心不下，只好跟着去，到时候背这个醉鬼回宿舍。

包间很大，秦止宁靠在舍长身边，对面就是席作存。

房间的视线昏暗，蓝色、紫色各种乱七八糟的灯光在空间内旋转，将人的面容照映地忽闪忽灭。

“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拒绝惩罚要喝酒，要不要！！”

“来来来！”

秦止宁在内心默默吐槽：果然，KTV经典游戏。

他们商量了半天，决定用“逢7过”这个游戏来决胜负，也就是遇到含有7或者7的倍数的数字要喊“过”，朴素又简单。

从最左边席同学开始“1”，很顺利的轮完一圈，接着原路返回。

“54！”坐在席作存旁边的陈科高喊一声。

夏轩意站起身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太为数学学院丢人了啊！”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面对现场唯一的一对情侣当事人，众人都兴奋地摩拳擦掌。

“真心话！”

齐允诗的朋友好奇地问道：“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陈科脸通红，翘起嘴：“那个，这是第一次，诗诗是我的初恋。”

整个包厢顿时荡漾起一阵堪比龙卷风的揶揄声。

接着游戏继续，所有人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将速度越提越高，数字也没有重置，直接飙到了250，这其中有11次错误，许烟澄以5次位居榜首，但她誓死不答题，最后喝的脸都红了。

秦止宁从100开始就摘下了眼镜，开始发呆，到她了，她就机械地说出数字。

见她一动不动，旁边的白序姿碰碰她：“快醒来，到你了。”

她思绪都被引过去，左边的林琴言刚好说完：“246”，秦止宁直接接着她的数字说道：“247。”

“含7！！”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秦止宁：“大冒险吧。”

即使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许烟澄还是赶在众人之前，嗖得站起来：“咳咳，那个，唱个歌吧！”

秦止宁愣了：“唱……歌？”

旁边的女生很诧异：“这是大冒险？”

许烟澄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听过她唱过歌呢，就唱歌，这里不是KTV吗？”

周方宣、苏璟等人闻言都无比赞同地点头：对她而言已经是大冒险了。

“好。”

秦止宁拿起话筒，然后在手机上点歌。

其余人继续大声地报数。

随着极具年代感的电子音响起，许烟澄眯着眼睛看着屏幕：“新……新不了情？”

夏轩意：“天，这么老的歌。”

秦止宁举起话筒，脸色很平静。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声音在寂静的包厢内环绕。

……

“我靠！”夏轩意倏地坐直。

白序姿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旁边的人。

一群醉鬼面面相觑，喃喃道：“不是，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唱歌这么好听啊！”

齐允诗惊奇地说：“不过跟她说话声音很不一样诶。”

席作存一直静静地看着对面，他知道这声音像谁。

秦止宁微微仰起头，全神贯注地望着屏幕。

席作存的视线瞥向她膝盖上放着的眼镜，而这个距离，她其实看不清MV上的歌词。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秦止宁的视线中，屏幕斑斓的色块在快速闪动，组合成另一幅画面。

“你也想听啊？”

秦止宁兴奋地“嗯”。

五官精致，妆容有神的女人摸了摸她的头：“那怎么办呀，可是这是我给爸爸一个人唱的。”

秦止宁举起手，偷偷摸摸地说道：“我扒在门口偷偷听。”

“哈哈哈哈哈哈……”女人俯身笑个不停，她眨眨眼：“那你得藏好。”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秦止宁侧着脑袋，门框边只露出她的两只眼睛。

房间里，姚萱身穿一身香槟色纱裙，在周围极致的白色中，那色彩显得格外闪耀。

秦玉声正对着坐在她对面。

秦止宁转转眼珠看过去，爸爸好像既开心又不开心，脸上挤出了一个撕扯的笑，眼神却很悲伤。

姚薇面带温柔而又释然的笑容，灿烂的阳光从窗户穿过，泼洒向她，看起来那么虚幻、那么恍惚，像透明的金色泡沫。

“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两道声音渐渐重合，它们如此相似，除了时间，竟无人能够分辨。

……

音乐像流水一样缓缓结束，转到了下一首。

秦止宁放下话筒，抬起眼就看到所有人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她笑了笑：“那个，我会的歌不多，这是唯一一个能记住歌词的。”

许烟澄顶着两个猴屁股，喃喃道：“也太好听了吧……”秦止宁看着她的脸色问道：“你这醉成什么样子了？”

许烟澄吐着大舌头：“没有啊！”

“过7”数字已经到了200多，大家就寻思换个游戏，开始玩儿起桌上的纸牌，几个人越玩儿越起劲，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而剩下人的乐趣已经完全变成看他们了。

到了最后，夏轩意一巴掌将牌拍到桌子上，也不维护自己帅哥的形象了，跪在一米高的金属桌上，开始放声高歌。

为了防止他们几个等会儿群魔乱舞，席作存站起来说道：“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到这吧。”结束了今天的聚会。

苏璟之前说的话应验了——秦止宁和舍长的确一人驮着一个。

许烟澄的手臂搭着她的脖子，全身像一条海草缠了上来，她只能微微弯腰，不过许同学十分不配合，秦止宁只好说道：“我背你好了。”

秦止宁真是庆幸自己力气大，许烟澄个子也小，背起来还算轻松。

众人宿舍不在同一个方向，于是大家在门口挥手告别。

秦止宁一直没和席作存坐在一起，今天一整晚他们都没有说过话，她扶了扶眼镜，转头向旁边看去，席作存正伸出一只手拎起夏轩意，她抬眼，没想到正好和席作存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不想回宿舍啊啊啊……”

“诶？齐允诗呢？”

周围被嘈杂的声音覆盖，一片兵荒马乱。

席作存看着她，轻轻扬起一个笑容。

秦止宁想挥挥手，却发现她的两臂还托着许烟澄的腿。

隔着人群，秦止宁轻启薄唇，无声地说了句：“再见，晚安。”

终于把许姓、苏姓两位大小姐收拾干净，推到床上。

白序姿和秦止宁对视一眼，都累得深深吐出一口气。

已经是十一点半，到了熄灯时间，白炽灯管啪的一下灭了，她们二人也爬上了床。

秦止宁打开小灯，微弱的橘黄光被床帘挡住，只能在封闭的空间里四处逃窜。她还毫无睡意，就打开vx，一如既往没什么消息，她漫无目的地翻着通讯录，人很少，于是一划就到了头。

秦止宁看到最底下仍然顶着气球头像，备注是“20 席作存信技”的微信好友，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看到过席作存的朋友圈，她平时都关闭了朋友圈的发现功能，从来不去看。

她点开头像，再点进朋友圈那一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三分之一的背景，秦止宁一眼就认出来是“周六”开花的照片。

整个画面非常简洁，因为只有一条内容，底下有一行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

席作存8月14日晚上发了一首歌曲分享。

秦止宁嚅动嘴唇默念道：“蝴蝶……”

蝴蝶？

这是什么歌？没有听过。

她轻轻翻身下床，取了耳机后又爬上来。

点开，电钢琴伴随着慵懒却坚定的嗓音娓娓而来。

秦止宁缓缓闭上眼睛，歌曲不断在耳机中循环：

“……每次一见到你

心里好平静

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

在10月19日的第一分钟，秦止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