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守岁,兰潜同秦琅、邱盛点了些烟花爆竹,驱祟迎新。
京城的天空中炸起一朵朵漂亮的花,三人坐在院子里,耳边声响不绝,听久了,甚至有些发麻。
等到后半夜,京城才变得寂静起来,黑夜才变成黑夜。
兰潜入睡时,耳边似乎依旧有烟花炸响,躺了许久,他蓦地睁开眼,望着揉杂着月光的黑暗,轻轻道:“新年快乐。”
……
吃了好几天的团圆饭后,司玦总算是找着机会溜出皇宫,直奔曲江池而去。
大雪下了几日,曲江池都结了冰,司玦到时,已经有三两拨的人打起了雪仗。
司玦摩拳擦掌,欲要加入。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打雪仗】
“你不懂,这打的哪是雪仗,是浪漫!是浪漫好不好!”司玦嗷嗷反驳,在做任务前他就没怎么见过雪,做任务后没时间去玩雪,现在好不容易退休了,他当然要放飞自我!他要做雪地里最靓的仔!搓最大的雪球!他今日可是特意穿上了白麻衣战袍要迷惑敌人的!
司玦毫不犹豫地加入鏖战之中,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噗的一声,雪球正中某位小可怜的胸口,雪花散开,沾满对方的衣襟。
司玦拍拍手,深藏功与名,躲到树后,蓄势待发。
拢起脚边的雪,司玦决定做一个超大体雪球,然后找准机会随机选一个幸运儿接受雪球的洗礼。
可是,他刚蹦出去,就见着小伙伴们呼呼啦啦地四散而去,嘴里还尖叫着什么。
“怎么回事?我的大雪球有这么大的威力吗?”司玦有些纳闷,捧着雪球往前走了几步。
朝侧边一看,好家伙!不明的血迹和仰躺的人。司玦现在算是知道刚刚那群小孩在叫什么了——死人了!死人了!
“尸体”旁还滚落着一颗粘着血迹的雪球……应当是冰球,这位倒霉蛋就是被这凶器给砸晕的。
拍了拍额头,司玦觉得自己很是心地善良,吧哒吧哒走过去,察看伤员的情况。
伤员一脸的血,应当是正中鼻梁飙出的鼻血,糊了满面。
司玦蹲下,去探对方的鼻息,还有气。
他正要吩咐暗卫趁人没醒将其扛到医馆去,哪想他还没起身,躺着的人已经悠悠转醒,神志还不甚清晰,眼中却仍残余着对肇事者的怨恨,司玦被一把抓住领子,脚下一滑,把人给压了个结实。
为了避免身下的仁兄被当刺客处理,司玦翘着手给暗卫打出手势,让他们继续隐藏。
“臭小子!你——”伤员见着司玦的脸,猛然收声。
如果司玦在腊八节那天好好观察了兰潜一行人,他现在大概会对面前的人有些印象。
被冰球砸中的倒霉蛋——秦琅,此刻心中爆出一股巨大的惊喜来。
“这位仁兄,不是我砸的你。”司玦眉眼下垂,可怜巴巴地解释。有时候说的话听在人耳里并不值得相信,还得配上相应的语气和表情,那才够真实,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再说,这次的确不是他惹出的祸。
等着秦琅松手的司玦却发现对方抓得更紧了,他支起身子的动作靠腰支撑,现在变得很酸,弄得他眉头一皱。
秦琅颤抖着手,激动的,他几乎是咬着牙,故意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干的。”
如秦琅所料,面前这位小公子听到他这话,立马变成不乐意的神色,姝色的面孔更是生动了许多。
“我骗你干什么!松手!”
秦琅见好就收,脑袋着地,突然变了副嘴脸,哎呦呦地叫唤着:“我头疼,我头疼。”其实他的鼻子更疼,吸气时更是满腔的血腥味。
他没有正面回应司玦的解释,躺在地上装疯卖傻。
秦琅在赌,赌这位心善的小公子会不会将他送到医馆去,或许也只是送到医馆去,不会管他更多,但所有的关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有交集,他得先有一个开头,才能有更多的交集。
“天呐!两个没看黄历出门的倒霉蛋遇到一起,就是双倍的冤种!”
好在,他赌对了!
……
秦琅回到枇杷小院时,将近黄昏,他手里还提着一堆小公子出资买的药包。
推开门,面色焦急的邱盛从屋里走出,急忙小跑到秦琅跟前。
“你中午说出去散心,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急死我们了!我在院子里等,兰潜已经出去寻你小半个时辰了!”
秦琅提了提手上的药:“今天去曲江池边观雪,遇到一群小孩打雪仗,没轻没重的,我被砸中了鼻子,当场昏阙过去,还好遇到一位心善的小公子带我去医馆,我才没被冻死在外头。”
邱盛听的来回踱步走,凑近去看秦琅,发现对方的鼻梁的确又青又肿,胸襟上还多了出几块暗沉的血迹,但好歹人是安然无恙地归了家,现在他又担心起在外找人的兰潜来。
“我出去找兰潜!”邱盛说完朝门外冲,却被秦琅拉住:“你现在出去大概率碰不上兰兄,兰兄知道分寸,他不会盲目找人,而且快宵禁了,到时候你出去,兰兄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可是!”邱盛的语气还是急匆匆的,可他的脚步的确缓了下来,改成绕着庭院里的石桌擦圈。
“你且安心,我知晓兰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莫急。”秦琅将邱盛按到石椅上,让他就坐在这儿看着大门,至于他自己——慢慢悠悠地去熬药了。
老医师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鼻子上的伤则另配了药膏,用的都是上等的药材。
秦琅摇摇头,实在是觉得小公子心善,在酒楼里担心兰潜的安危,也愿意救他这个无甚么干系的人。
只是今日秦琅赌中了司玦的心善,却未能料到鸣鼓三百下后,兰潜依旧没有归来。
……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坐牢的那一天。
司玦两手拽着铁栏杆,望眼欲穿,两目花花。
【我怎么觉得你挺兴奋的,明明随身带着皇子金令,还有暗卫护身,你怕那些巡城的赤翎卫?】
“他们速度那么快,我怎么反应的过来,我去掏令牌,他们以为我是要摸凶器该怎么办?那不得一人一杆枪戳死我先啊?咚咚他们跳出来救我,被当成同党该怎么办?我们怎么打得过十几个兵爷哇?”司玦抽抽鼻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嗨呀,演着演着,还真红了眼。
【……我不信。】
嚎一声“令牌在此,尔等退下”并不费事,司玦他只是单纯地又要找乐子玩了。
今天打雪仗没尽兴,陪着伤员耗费了大半个下午,司玦自然不开心,于是在集市里多耽搁了些时辰,商贩收摊了他还在慢慢悠悠地散步,但是鸣鼓还未到三百下,赤翎卫就敢提前抓人,而且正好抓着了他,他可不得好好充实一下自己匮乏的夜生活吗?
哐当两声,牢门开了,牢门又关了。
三个倒霉蛋被塞进大牢,其中一位被揍的满脸是血,左脸肿胀,像是被打掉了一颗牙,另外两人搀扶着他坐到草垫上。
好家伙,三个都穿着不同款式的白麻衣,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唔……兰潜?”司玦从阴暗的一角走出。
兰潜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是血的那人的,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侧过头一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王公子?”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身上有血,怎么回事?”兰潜担忧的情绪越叠越多,几乎要喷洒出来,他凑到司玦跟前,伸出的双手无处安放。
司玦摆摆手:“没事没事,血是别人的,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闻此,兰潜担忧的情绪才消散了许多。
“朗位,浓不浓别打情骂俏咯,谁能够阔里阔里窝这个唯一被揍出血的阔里银啊呜呜呜……”四人中唯一的伤员呜呜地哭起来,说起话来漏风,司玦去看他的嘴,真实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这倒霉孩子两颗门牙都没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群不讲理的兵痞岂有此理!”用帕子给伤员擦血的仁兄骂骂咧咧,可到底是读书人,嘴里蹦不出几个脏词来。
“窝数过了,每次乔箍窝都数,一百灵唔哈,他们九拔窝抓咯。”伤员身残志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司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丢过去一盒用积分兑换的膏药:“你还是闭嘴吧,擦擦。”
“连补疼咯,脸补疼罗。嘶,啊茨疼。”
司玦:“……”
【第一次看见第二个表演欲这么强的人,你们会是知音。】
“你们也是被……”
喧闹的声音挤进窄小的牢笼中,打断司玦的问话。
两名喝得烂醉的赤翎卫勾肩搭背,隔着牢笼数数:“一,二二,三……呕——”
一滩臭气熏天的呕吐物被留在牢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