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长断伸出手,正见到一滴细雨落入掌心。
“我来过花兰教。”
“难怪。”引书说道。
“你好像不意外?”
“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一二,她向来藏不住事,有什么心思都写脸上了,当年……”
说起当年,他又陷入了沉默。
“下雨了。”长断道。
远处的客栈旁,一位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子背着箩筐赶了回来,手里还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想来,这红衣女子便是花千雪。
身旁的女孩神情低落,手腕和脚腕都有常年被铁链摩擦所造成的痕迹,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禁生出一丝忐忑,见此情形,花千雪弯下腰来,替她把身上的灰尘拂去,似是宽慰了几句,女孩并没有之前那么胆怯了,握着花千雪的手暖暖的,还带着一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这也是花兰教的人?”长断目视远方,有些疑惑。
“应该是刚刚从人贩子手上买回来的,那帮人心里只有钱,苛待幼子是常有的事。”引书答。
“难道那些小女孩…”
长断想到客栈里嬉笑打闹的女孩们,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钦佩来。
“所以才这么穷啊………”
朦胧烟雨中,两人结伴而行,一把伞并不足以遮住两人,长断默默的挪开了半分,他的余光时不时会落在引书眉间,像雨敲打着桑叶一般,此时,他的心间也多了几分颤动。
想去探寻他不愿意提及的当年之事,想知道的他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希冀着将来,回望着曾经。
共同漫步在这场动人心弦的春雨之中。
三日后,夙雪门——
那日花兰教探访之后,两人一同回到云间楼时,引书从密匣里摸出一个药瓶,并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项,药效维持在三天左右,他必须得保证这三天之内计划顺利进行,不然还得再服一次药,又要多耽误三天时间。
长断瞧着桌子旁边放着的药丸,心里忍不住的开始打鼓,他并不是不放心引书,也不是不放心药效,他不放心的是自己的身体。
那日忘忆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是药效全无,他该怎么向引书交代……
为保万全,他打算先服一次药,计划已然拟订,没过多久两人便要离开京城,所以,他怎么都不能容许自己成为那个导致计划失败的罪魁。
说做就做,他拔掉塞子,倒出一粒药丸来,随后便以清水服下,躺在榻上,静候药效发作。
可惜,他从天明等到天暗,也没等来他想要的结果。
正如他之前怀疑的那样,这种药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该怎么办……
是放弃计划…还是……
长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日他在引书房中被火气烫伤,心中便已生出疑惑,再结合一直以来的异况,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若是只能如此呢?
他没有犹豫,立马命了陆鸣端来火盆。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他把自己的整个手臂放在火盆上,陆鸣想去拦也被他挡了回去,此时,长断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他的脸色逐渐变黑,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直到自己的手臂被烫的通红,皮肉绽开渗出鲜血,他才缓缓从火盆边移开。
“陆…陆鸣,把…把信纸拿来。”
“大人………”陆鸣眼中含泪,从书案上抽出两张信纸,又将毛笔尖端沾满了墨汁,一同放到了他的面前。
“这封信写完…拿着我的令牌。”长断皱着眉头,整个人因疼痛而趴在桌角处,却仍是提起笔来,强撑着把这封辞呈写完。
“把这封信…送入宫城。”
“是……”
陆鸣接过书信后,按照长断的吩咐,立即拿上令牌赶往皇城。
“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校尉见他这副惨状,不由得生出几分困惑。
“至少……还算成功……”
“值得吗?”
长断没有答话,他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就像不知道未来如何一样,前路未卜,怎敢妄言。可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他不去做,连这万一的可能都没有,比起他受到的一点搓磨,他更想看到未来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更想找到真凶,替父报仇,他很清楚他想做的是什么。
让他生出这些想法的人并不是引书,但给他未来描绘出一副明朗图画的人却是他。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未来会有和引书并肩而行的一天,他盼望着那一天,盼望着看到一个他们所期许的天下。
为此,他愿意舍出一切,乃至性命,若有一天他无法支撑,便由引书来替他把这残破的江河缝补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