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窗外的灯火摇曳,街道上却一片冷清,屋内灯火微暗,只有些许的暖意,好在如今已近暖春,引书只披了一件墨色外衣,他坐在木椅上,手里握着一支毛笔,桌上摆了几张信纸,稍时,他沾取墨汁,在信纸上留下痕迹。
长断正坐在他对面,两人静默着,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信纸上。
已经赶了两日的路,却还是没有出旸洲。长断想到承天阁一事,便打算写信问询应星,引书也打算写信给史孤云,托她在各地探听些消息。
“写好了吗?”长断伸着脖子瞅了一眼。
“嗯,明日你我去一趟驿站。”引书将信封用火漆封口后,便塞到了盒子里。
“真的不先去丹心门?”长断趴在桌子上,脸上的神情有些疲倦。
“那张竹简上所述之事非同小可,况且………”引书起身,将身上的墨色外衣褪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自然。好在玉城不远,过了稷洲就到了。”
长断拿起包袱,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些许银钱,他仍旧惦念着那天引书给的承诺。
“引书,去镇子上喝杯酒,如何?”他将银钱放在手里掂了掂,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就是了。”引书说道。
“这镇子安静,岂不正好?”
“看你这架势,是打算请客?”
长断笑着将一枚银钱抛向他,道:“是啊,用这枚银钱为证,今晚我付账。”
引书接过那枚银钱,又将那件墨色外衣重新披上,说道:“这样啊,那我可得狠狠宰你一顿了。”
如长断所言的那样,这镇子确实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街上徘徊,其他大部分商户都熄灯安眠了。
听着不远处酒馆中传来的笑声,两人心中有些好奇,便加快了速度。酒馆内灯火如昼,酒柜边上站着一位女子,她眉眼带笑,正与那行客攀谈,见长断和引书两人,她立即放下手上的抹布将两人迎了进去,一颦一笑间甚是动人。
进了酒馆后,引书找了个靠近窗口的位置。他的目的并不是喝酒,长断也不是,两人的注意力全在那行客身上。
“害,姐姐,您别问了,我好不容易逃到外地,可不敢再往外瞎说了,在外要管好自己的舌头,才能活命啊……”
这行客叹了口气,额头上渗出了许多汗珠,似乎是想到了从前的经历,他大半张脸上都布满了阴沉之色。
“小伙,你这是从哪逃出来的?瞧你的打扮,倒有点像稷洲人,都说稷洲人个个能说会道,你怎么倒成了个闷葫芦了呢。”老板娘笑着打趣那行客,眉梢眼角中却流露出一丝感伤。
“我……这……姐姐慧眼识珠,我确实是稷洲人,你不知道,如今那边可凶险了,我们稷洲倒还算得上安平,难得是玉城,芗城这些地方。”行客叹了口气,“逃的逃,死的死,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啊!”
“当地官员向着权贵,和他们一起欺压百姓,有好几家……”
说到这里,这行客一拍脑门,难掩疾痛之情。
“怎么了?”老板娘早已没了笑意,她垂下眼帘,面上忧心。
那行客眼中溢出些泪,连声哀叹后才道:“有好几家…连孩子都饿死了!你说说这个世道,怎么还会出这种事?!唉………可恨这世间的苦,都让会吃苦的人吃了,可恨这世间掌权的,大多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
“这样下去,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有什么活路?”
那老板娘听后,沉思片刻,说道:“不会一直如此的……”
半晌,那行客又多吃了两杯酒,见天色已晚,便挑着一堆行李离去了。
引书瞧着老板娘,目光炯炯,杯中酒轻轻晃动,始终未入口中。
他起身,一步一步的来到柜台前,见老板娘神态哀伤,不停的拨弄着桌上的算盘,他心中已然猜出了个七八分。
“老板娘,可是花兰教中人?”他问道。
女子抬头,虽然感到诧异,可她并未否定,而是坦然回应了这个问题。
“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引书说道:“花兰教势力遍布天下,我怎会不知,况且,老板娘身上有着花兰教独有的兰香,我便猜测,老板娘一定和花兰教有关。”
“…………”老板娘打量了他一眼,比起方才,她现在多了几分严肃。
“不瞒您说,我们正要去往玉城,想必,您也听到了那行客所言吧。”
“那又怎样?”
“关于玉城,您知道多少?花兰教女子个个聪慧过人,又有大义之心,绝不是泛泛之辈。”
“呵,瞧你说话风格,倒像极了个稷洲人。”
引书未言。他一向不擅长博得信任,甚至有些时候会起到反效果,这大概与他过往的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眼见两人之间气氛焦灼,长断起身,走到引书身边,说道:“老板娘,不瞒您说,我们前去玉城,的确有自己的目的,您若是不相信,我愿意用这个目的去交换您知道的线索。”
“………”
“来谈谈吧。”
老板娘放下算盘,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又向里吆喝了一声。
“阿戈,闭门谢客!去把牌子挂上——”
“是,知道啦——”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说说吧。”“用条件换条件,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