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断背着行李,偷偷的翻下了窗,来到那条僻静的小路上,林中传来两声鸟鸣,是师弟们传来的信号。
他跑的飞快,刚出山门,就看见悬月阁上灯火通明,定是阁主发现了他的行踪,好不容易跑到山脚,留给他的马匹不知去往了何处,他只好继续狂奔。
就这样,逃到一半,他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条路线,是师弟给他的,按他的话说,这条路通往的是城门,可这么一看,仿佛并不是如此。
他翻到对面,只见上面写着:回家路线。
长断沉默了很久。
而另一边,正有人为找不到自己的回家路线图而抓耳挠腮,痛不欲生。
长断走到那条僻静的小路上,发现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山村,藏匿在山中不说,好路更是没几条。
他拖着满身泥泞从坑里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重重山脉,他叹了口气。
两日后,长断匆匆赶回玉城,骑着快马在长街奔腾。
前方人潮汹涌,实在难行,他只好弃马而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后,他穿过街巷,直奔万福堂而去。
万福堂内明灯高照,里内却空无一人,长断正觉困惑,便看到陆鸣拿着木棍跑来。
“二哥!二哥!!不好了不好了……”
他抓住长断的胳膊,摇个不停。
“怎么了?”
“大哥他……他……他出事了…”
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长断也顾不上多问,急忙奔向陆鸣所指的方向。
赶到城门处时,谢钺和应星站在门下,两人眉间皆有愁色,看到长断赶来,谢钺上前一步,说道:“兄长匆匆赶回,我等本不该劳烦兄长的,可是……此事实在难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去往闻风堂中时,不知说了什么,竟被扣押在那,李义士也没有办法,多次交涉无果,素堂主说了,如若归来,让兄长亲自去见她一面。”
应星抱着手臂,叹了口气,说道:“真够难缠的,如果不是她开了这个要求,也不用你一回来就忙里忙外的。”
“无妨,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他刚想转身,就听见身后的陆鸣大声喊道:“二哥,走上面那条路更快。”
长断想了想,觉得他所言甚是,便跑向城楼。
来到城楼上时,他抬起眼帘,竟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一时间恍然失神,心中颤动。
“引书?”
他不解的看向引书,忽而发觉他正在用一种极其柔和的目光打量自己。
“你……”
他刚想开口,便见引书走了过来,他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一个问题。”
引书低下头,说道:“历尽艰辛,却很值得。”
“第二个。”
引书抬起眼帘,注视着他的面庞,说道:“相貌甚佳,俊美异常。”
………………
不知想到了什么,引书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得出,他心中格外忐忑,却还是鼓起勇气将最后一个问题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
他上前一步,直视着长断的双眼。
“长断,我…心悦于你。”
一阵轰鸣声在长断耳边响起,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他看着眼前之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既不相信引书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相信方才表明心意的人是他。
城中烟火骤响,点明了整个夜空,烟火纷纷落下的瞬间,长断用颤动的声音问了一句。
“此言……可当真?”
不知是否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炽热,亦或是太过紧张,引书避开了他的目光,过了一会,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在长断注意不到的地方,他偷偷捏着袖子,整颗心都似被揪起来那般难熬。
“你若是无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温热便瞬间将他包裹起来,他眸光一动,诧异的愣了许久,直到那抹幽香涌入鼻腔,他才回过神来。
长断的胸膛格外结实,发丝处仍留有余香,闻着格外安心,仿佛能安慰他那颗忐忑的心,让他不再心存疑虑。
引书闭上双眼,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城门下,几个孩童正在玩闹,他们手中提着灯笼和花灯,嘴上还唱着几句童谣。
“入海仪式快到了,快走!去晚了可就等不着了!!”
孩童们笑着跑向前方,嘴里还在议论着方才在摊位上看到的小玩意。
“这次我得好好许个愿,许什么好呢……就许双亲安康吧!”红衣孩童说道。
“你傻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蓝衣孩童鼓了鼓掌。
“对啊!多亏你提醒我……”
“别说了,快跑,入海式就在前面!”
长断瞥向前方,只见烟火之下,万灯长明,随后便是一阵极为响亮的丝乐之声,乐声环绕着整个玉城,连城门处的他们都听得见。
“今日…是祭海节?”
引书点了点头,他闷在长断怀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半刻过去,他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引书忍不住咳了两声。
长断似才发觉那样,立马松开了手,两人相视无言,面上羞红,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在城门之下,几人正坐在地上讨论起上面的情况。
“累死我了,大哥可真够有钱的,整个玉城的烟火都被他买完了。”
“哥哥出手阔绰,只是不知道,兄长他……”
应星听到他二人的谈话,忽然冷笑一声。
“何故发笑?”谢钺瞥向他。
“你们多虑了吧,以师兄的心境,真怕他跪下来,痛哭流涕的求引书师兄再说一遍。”
“不至于吧。”陆鸣挠了挠头。
应星没回答他,摊了摊手,表示解释原因是件多余的事。
过了一会,素河带着一帮点负责点烟花的门人回来了,看着上面并肩而立的两人,她笑着拍了拍身旁门人的肩膀,说道:“看到没,这两人一旦说开了,比谁都如胶似漆。”
门人捂着嘴,乐呵呵的坐在一边。
半晌,李熠也来到了城门下,他拿着一堆花灯,说道:“入海式就快到了,万福堂的人正在百花台上等候,不知楼主和长断公子何时下来?”
应星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道:“一时半会下不来,他俩现在可顾不上什么祭海节,这节那节的,哪怕天塌下来,师兄都会说‘无妨,你我一同度过’。”
陆鸣听完,摇了摇头,抢谢钺一步道:“不不,按照二哥的性格,他会说‘引书,你先走,切勿惦念于我,能与你相识一场是我毕生之幸!’,然后安然赴死。”
“不过,哥哥定不会抛弃他,会说‘你以为你死了我就好受了吗?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抛下你!’。”谢钺说道。
李熠摸了摸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
“楼主他……应当不会如此。”
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李熠道:“他会什么都不说。”
众人听完,竟有一种这才是真言的感觉,立马点头赞叹。
城门之上,长断和引书一脸无奈的看向他们,两人的发丝随风飘动,长断收回目光,看着引书的侧脸,灯火并不多,但足矣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趴在石杆上,眉间浮出一丝笑意,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
“引书,我从前从未想过,能与你站在这里,听到你说……”长断捂着半张脸,好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听到你说,心悦于我。”
引书看向他,说道:“我以为,你对我无意。”
似乎是想到了一直以来的别扭,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想来,是我多心了。”
“长断,我想知道,你对我动心,是何时?”
听到这个问题,长断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应答:“石梅坡时。”
“那个我被仇恨所蒙蔽的晚上。”
大概是觉得意外,引书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可是,后来,我听到你说,与我只是朋友……”
“…………”
引书沉默片刻,问道:“何时?”
“出了盛雪楼后,你我饮酒的那一天。”
“想必……”引书叹了口气,用无奈的表情看向长断,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长断头上点了一下,“是我喝醉了,说的全是胡话。”
长断愣了半天,在引书缩回手的时候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对上视线。
他笑了笑,说道:“是我犯傻了。”
引书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引书,祭海节一年一遇,你我即将离开玉城,要不要去瞧瞧看?”
“好。”
引书走下楼梯,长断跟在后面,他看着引书的发带,晃动之时,也牵引着他的思绪。
两人下了城楼,并肩而行,像是未曾发觉他人那样,始终将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脸上,偶尔谈起从前,两人便会同时笑起,互相挤兑对方几句。
看着他们这幅悠然自得,乐不可支的样子,众人纷纷摇头。
“哎呀,看来不需要我们了呢,二哥也真是的……一点不避着人。”陆鸣靠在壁上,略带欣慰的低笑一声。
“哥哥和兄长,真是羡煞旁人。”谢钺拍了拍手,心中装满了对他们二人的祝福。
应星没说话,默默的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