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长断整理好了案卷上所记载的消息,他指着案卷上的姓名,说道:“伤是刺创伤,创口较小,伤口为死者的右下腹,是失血过多而死,嫌疑人分别锁定在结怨过的屠夫,发生过口角的邻居,以及死者的夫人。”
引书靠在一旁,静静听他叙述,长断刚说到一半,他便有了预感,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
“难不倒你吧。”
长断放下案卷,说道:“从这张画上,基本可以判断出凶手,可是,未曾亲自与这三人交谈,很难判断出背后真正的凶手到底是何人。”
“有时候,凶手之间的关系也颇为复杂,这张案卷又记载甚少,等到午时,我们出发去村子里一趟。”
烛火照亮引书的面庞,他安静的听着长断说的话,手撑着脑袋不倒下,眼睛却早已闭上了。
不知不觉中,他睡了过去,长断走到他身边,坐在榻上,替他盖上了棉被。
引书的睡颜格外动人,眉头却皱的厉害,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长断瞧了他许久,半晌,困意袭来,长断看着引书始终不解的眉头,便趴在榻边,就这样合上了双眼。
刺眼的日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搅扰了他的清梦,长断睁开眼睛,见榻上已没了人,他回头看去,发觉引书正坐在椅子上束发。
长断伸了个懒腰,打了一盆冷水洗脸,洗漱完之后,他也坐到引书旁边开始束发。
“怎么不回去睡?”引书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淡然,听起来格外清润。
“昨夜可是书君拉着我不让我回去的。”长断束好了发,还是觉得有些困意,便趴在桌上小憩。
引书放慢脚步,走到他身后,一只手勾住长断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放在长断的脸颊上,随后,他轻笑一笑,低声说道:“是吗?那我怎么不记得了?”
长断抓着他的手腕,落上了一抹轻吻。
“书君不记得也好,若是记得,怕是要含羞带怯的跑了。”
引书被他这句话噎住,一瞬间动作僵在半空中,抽也不是,动也不能。
恰逢此时,李熠领着两个孩子闯进屋子,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的场面,几个人面面相觑,状若呆鹅。
“咳咳,兄长和哥哥真是兴致盎然,精力旺盛,不知可要我等退避一下?”
李熠撇了他一眼,立马捂上了陆鸣的耳朵,说道:“楼主,断公子,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
“好。”
三人离去后,长断转过身来,伸出双手将引书拥入怀中,嗅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幽香时,他的心也宁静了几分。
“启程了。”引书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一会就好。”长断低下头,在他的发丝里蹭了蹭。
似是清风徐来,长断皱着眉头,感受着引书身上的温度,良久,他睁开双眼,看着怀中人凌乱不语的模样。
“想……”长断望进他的眼底,声音淡淡的。
“想…什么?”
长断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去准备行李,准备好了便转了过来,却不想,迎面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眸,他的眸中荡漾着阵阵涟漪,饶是寂寞的江洲深处忽然亮起渔火,摇曳着驱散了他数十年的寒意。
引书踮起脚尖,在长断的眉间落上一吻。
长断愣了一下,却很快的迎了上去,他比谁都明白,引书那些藏在微小举动里的暗喻,纵然他不擅长表达,却比谁都要在意他。
生涩的吻夹杂了一丝占有,浓烈的情感冲上心头,他护着引书的后脑,将他推到窗边,看着身下之人略带抱怨的眼神,他低下头,身子缓缓向下而去。
引书忽然睁大了双眼,想抓着他的脑袋却已经来不及了。
铺天盖地的风雨落满空城,无休无止,恍然之间,疑似身在瑶池仙境,摇摇欲坠,巨大的电流穿过脑海,叶茎颤动不止,云裳垂系腰间,露出白花的全貌。
青丝散乱的披在肩上,引书疲惫的垂下眼帘,一只手捧起他的脸颊,动作却没有停的意思。
引书皱了皱了眉,多了几分恼怒,伸手将那人的头发抓了上来。
“长断捕头不去办案了?”
“错了……”
长断理了理头发,待引书整理好着装后,便将他的佩剑递给了他。
两人一同走下楼去,其他几人等的似乎有些焦急,尤其封筠,巳时不到就被陆鸣和谢钺给叫了起来,又在这等了半个时辰,幸好李熠贴心,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早点,不然以他的性格,非得跑到窗户底下大喊大叫。
“楼主,断公子,早点。”
“多谢李义士。”
李熠点了点头,不久之后,一队衙门的人忽然出现在客栈,领头人正是昨日见风使舵的衙门捕快,他今日看起来低调了不少,见到长断以后,瞬间领着小弟们跪地相迎。
长断抬了抬手,说道:“该如何称呼?”
“大人叫我赵儿就行。”捕快擦了擦手,跟在几人后面献殷勤。
“好。”长断一边吃着薯饼,一边打开地图查看方位,“不知尸身现在何处?”
“大人这是要开棺验尸?”
长断未答。
“既然如此,那鄙人便带大人到田里挖…开棺验尸。”
一个时辰过去,赵儿将他们带到一片荒地,随后便吩咐了一行差役挖出棺椁。长断站在一旁和赵儿闲谈,问起死者夫人的消息,赵儿听后连连叹气,似有不忍。
“这女人也可怜的很,小小年纪就被她爹卖给了柴夫,两人成婚以后还没过上好日子,就整天就他丈夫毒打,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她丈夫死了以后,就回去找他那不成器的爹了。”
“谁知道,她爹嫌她碍眼,把她给赶了出来,如今只能缩在畜棚下讨生活。”
长断垂下眼帘,继续问道:“那屠夫和邻居如何?”
“这屠夫早就和柴夫不对付了,若说嫌疑,他定然是最大的,邻居嘛,不好说……”
“不好说?”
“哎呀,大人,这坊间秘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长断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也劝你一句,没有实证的事情,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大人,可不能这么说,他俩的事众人皆知,还有人亲眼看见呢!”
说罢,赵儿贴近长断,低声说道:“你想想,这夫人整天被那柴夫毒打,难免心中怨愤,不得疏解,恰好方圆百里内,就有一个怜香惜玉之人,两人日久生情,也在所难免啊。”
“可惜,邻居早有婚配,不然……”
长断皱着眉头,不愿与他多说,转身去找引书了。
两人闲谈多时,棺椁打开后,长断与引书一同站在土堆边上探看,长断瞧了一会,心中已然分明,却没有过早表露。
尸身腐坏多日,气味难闻,他便示意赵儿封上了棺椁,自己则领着众人继续往村子深处前行。
“大侠,给口水喝呗。”
“大侠们,给口吃的。”
“大侠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一路上,封筠说个没完,几人瞧着他一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样子,纷纷摇头叹息。
陆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封筠,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继承家业?封家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封太师又为人温和,应当不会强迫你整天练武吧。”
说到这,封筠似乎有些烦躁。
“回去,可以啊,前提是他认我这个儿子。”
此话一出,几人立马陷入沉思。
“封太师怎会……”陆鸣挠了挠头,总觉得他从封夜明口中听到的封太师不会如此冲动。
“切,还不是我说我要加入丹心门,他一气之下,说我进什么门派不好,非得进这种邪门歪道的门派,简直丢光了他这个当朝太师的脸。”
“那你大姐?”
“自然也被他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了。”
“………”
陆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紧跟着长断的步伐,站到他旁边说些闲话来缓解气氛,长断笑着指着前面的村子,说马上就到了。
几人绕过小路,步入村中,长断根据地图上的标记先找到了屠夫一家,屠夫不在屋中,长断此行也并不是想见他的,而是想找他多打听一些柴夫一家的状况。
既然他不在,长断便打算离去,这时,两个孩子忽然把他拦住,拽着他的衣裳不让他走。
长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今日没带糖,让哥哥先过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长断无奈的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说道:“那你们要怎么样才放过哥哥?”
“除非……”
“除非你告诉我们,阿荧姐姐去哪了?”
“阿荧?”长断面露难色。
“阿荧姐姐每天都会过来给我们带吃的,还给我们她亲手做的面糖,阿荧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