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摸了摸下巴,开口问道:“师傅在你们悬月阁很出名吗?”
“自然!”流岘眨了眨眼睛,“以应星师兄的出名程度,少说有一半人都是他的追随者,如果能得到师兄的一瞥,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有这么夸张吗?师傅他虽然确实很厉害…”
“自然!!记得上次鞍山师弟与应星师兄比武,两人最后握手示意,自那天之后,鞍山师弟就再也没有洗过那只手,足足撑到了三年后的下一次比武。”
“然后呢?”谢钺抬眼看去。
“应星师兄因有要事在身,放弃了比武,鞍山师弟痛不欲生,悔不当初,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在比武前夕选择解下绷带。”
“…………”
几人无一例外的沉默了。
“说到这,楼主曾额外关照过一名门人,没想到,过了几人,也不知怎么了,楼中开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氛围,我召一些可疑之人过来,盘问他们许久,他们才向我吐露实情。”
引书的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低沉,他咳了几声,想以此阻止李熠继续说下去,谁曾想,李熠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件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原来是那个门人被关照之后,决定至死效忠楼主,于是在背上刺下一个大大的‘义’字,好来提醒自己不忘楼主恩情,接着便在楼中与其他人分享此事,其他门人听了,纷纷觉得有理,便也学着他在背上刺青,刺的字还各不相同,最后门人们为了统一图案,便一起刺下了一个足以铺满整张背的‘书’。”
此时此刻,长断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他一边笑一边对着引书说道:“书君,不如让我也加入云间楼如何?”
引书揉了揉眉心,一脸尴尬。
裴荷拍了拍手,说道:“云间楼,我听过!”
“那时我被捡回来的时候还很小,只记得一个男人在和尹门主说话,言语中提到了云间楼三个字。”
长断眼中露出些许诧异,他想了想,问道:“男人?莫不是风门主?”
“风墨柏…风门主?他为何会……”李熠显然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在小辈面前将追问之心忍了下去。
“大概是……总之他好像很严肃的样子,还说不久以后要下山做一些事。”
长断与引书对上眼神,脑中所想只有一事,待回山以后,关于风墨柏的消息还得多探查一些才是,不知为何,两人都觉得他与许多事情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其中因由除了他本人便是尹藿与裴松影。
这时,陆鸣伸了个懒腰,凑到李熠面前讨吃的,李熠两手空空,只能摊开手表示无奈。
“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能吃些东西啊?在山上不觉得饿,到点就有人送饭,如今跑到山下行了些路还真是饿的不轻。”
“那便…”长断瞥向一旁,“书君想吃些什么?”
“清粥便好。”
“那便如此。”
陆鸣绝望的看向窗外,两眼失神,直到长断递来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我与书君随意用些即可,李熠,可否劳烦你带着他们出去吃点东西?”
“客气了,那便与我一同出去吧。”
待屋中众人散去后,长断与引书也在不久之后出了客栈,两人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冷月无声,只余夜风过耳。
“书君可还记得,初次同行之时,你我时常在这样的夜路上同行,那个时候,书君在想什么呢?”
“是否也有些许忐忑?”
引书皱了皱眉,说道:“我只怕自己走不到这个时候,连累了你。”
“长断,你…是否有过片刻后悔?”
“有。”
引书愣了一下,立马将神情掩藏在偏头之后。
“我时常在想,若是我与你一同就好了……”
长断稍显沉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条路上……你一个人,若是我,早就放弃了。”
“你没有这么不堪一击。”引书说道。
“书君,月光落了下来,真好看。”
长断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那一轮明月,引书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人瞧了许久,引书回头刹那,一支发簪却猝不及防的从长断手中变了出来,莲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辉,映入引书的瞳孔之中。
长断将引书带到一旁,引书茫然的坐在木箱上,长断抚摸着他手背上的护具,感受到了一股冷意,片刻之余,他将脑袋轻轻抵在护具上,说道:“书君,并不需要在意,一点也不难看。”
“若是书君不介意,我亲手缝制了一对指套,护具锋利,行动时万一伤到了哪里就不好了。”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了那对指套,与发簪一起塞到了引书手里。
“我缝制的不好,书君可别嫌弃,若是不喜欢,我再绣几个便是。”长断紧张的摸了摸脖子,耳根涨的通红。
一股力道忽然抓住长断的胳膊,踉跄之中,他竟倒向了引书,情急之下,他立马将双手抵在木箱上,如此,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姿势。
“…………”
“………………”
引书瞧着他难堪的模样,忽然笑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轻声说道:“哪来的登徒子,非往人身上靠。”
“我错了,大侠,能否饶我这一次,我身无分文,无依无靠……不过,大侠气度高华,如仙人下凡,让人心生钦慕。”
“我吃的不多,人也很听话,若是大侠不嫌弃,收我当个门人可好?”
“你这样的,怎么能当门人,岂不是引狼入室?”
长断眼睛动了动,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引书的双唇,尽管理智在告诉他应该压抑心中的悸动,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了。
一番交流过后,引书的手指放在他的脖颈后面,视线慢慢的转到了长断腰间玉佩所在的位置。
“书君,光天化日之下,待回到客栈……”
引书笑了两声,将东西收好,说了一句:“原来你并非无欲之人。”
长断心知他所言何意,便跟着他的脚步一同往前走去,脸上的余温还未消去,他只能看向四周,以此来缓解尴尬。
走着走着,两人惊奇的发现,在一家赌馆里,出现了一位极其熟悉之人。
三人视线相对时,那人明显的慌乱了几分,甚至开始抱头鼠窜,没一会就翻窗逃了。
“诶!你这滑头,银钱还没结呢!!”
那人在高处冲他们大喊:“先欠着,欠着!之后一定还——”
“你都欠多少次了!”
长断和引书双双无言。
没过一会,封折霜抓着封筠的头发,把他扔到了大汉面前,拍了拍手说道:“他欠了多少?”
“三十两银子。”
封折霜狠狠的瞪了一眼封筠,接着不情不愿的掏了三十两银子给众人,他们拿了钱便不再找封筠的麻烦了,纷纷四散而去,封折霜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大侠,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好巧啊,”
两人并未拆穿他的谎言,反而配合的点了点头,封折霜见到两人,行了礼后便邀请两人一同行路。
分别之时,封折霜抱着长剑,站在树影下,几人就丹心门聊了许久,期间又聊到了封筠,对此,封折霜的面容仿佛一瞬间老了六十岁,如同伫立在风雪之中的苍松一般,两眼一闭,心如死灰。
“封公子这般,可是……”
“没有苦衷。”
“那是否……”
“自行离家。”
“门中……”
“懒得练功。”
“下山也许……”
“饮酒作乐,赌场为家。”
两人忍住笑意,正欲离去,却在抬头之时,瞧见了站在高处的那一缕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