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今晚宫里有饺子吃,是真的吗?”
“肯定的呀,我昨天打扫御书房时听皇上说的,特意吩咐江大人去准备呢。”
“真希望今年能吃到韭菜猪肉馅的,哎,对了,我娘明天给我送包子来,咸肉馅的,你们要不要?”
“你娘好好啊,我要两个!谢谢啦欢儿!”
“哇,给我来一个吧。”
“哇,欢儿你娘最好了,你也好,给我一个!”
宫女挑灯穿行在宫中长廊小道间,几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快,其中那个被唤为“欢儿”的宫女抿唇莞尔一笑:“好,我娘要是知道你们那么喜欢,一定很高兴。”
冷风夜行,掠扫长廊,冷得几人浑身一颤,其中一名胆小些的宫女缩瑟肩膀,单手挽住身旁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道:“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寂静中便格外清晰。众人被她的话一吓,顿感背后凉飕飕的,齐齐转过头去,身后长廊浸润在黑暗中,月影疏桐,这时明黄的月也显得格外渗人。
“我们……快点走吧……”小宫女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话使几人顿时反应过来,加紧脚步穿过长廊,边大声说话壮胆。
“记不记得前些天那只奶猫?左脸有一大撮黑毛的那白猫。”欢儿边走也说,也心惊胆战地用余光向诡异的长廊瞟,“我怕它大冬天的冻死了就给抱进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哦,那只是不是,我看到它今天一大早就在院里晃,晃悠来晃悠去。”
“啊,那只小猫啊,它娘先前掉冷宫那口池里溺死了,还那么小是挺可怜的,你可不能再把它丢了啊。”
“不会,我要把它养得白白胖胖,抓老鼠。”
“取多字了吗?听我娘说,取名字了,对世界有羁绊了,就不容易死了哦。”
“叫乐乐吧,欢乐,多好。”
“这名字好!”
“哒哒哒哒……”
说话声渐渐轻了,脚步声远去,长廊重归宁静。长廊的尽头,也就是宫女们刚刚连连回头观望的地方,隐约间传来细微的动静,要是现在有宫女折回来看,就会发现他。
他不知去干了什么,很累的样子,背抵在拐角处的墙壁上,持匕首的手垂落身侧,骨节因为动作用力而苍白。
月光映出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望帝。
不久前。
禁军来往,防卫森严,许望帝刚向宫门走了几步便被拦住了,几人面上充斥着警惕与威胁,为首的看上去官最大:“滚开!看你越靠越过来没安什么好心,想擅闯皇宫?不要命了?”
“我是北燕来的。”许望帝沉着回答。
为首的那人一听这话,愣了一瞬,皱起眉来,他摆手让身边的人继续去巡视,转头将许望帝从上到下审视一番,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你来这里干什么?”
哪怕缓和不少,他的语气中却依旧充斥着威严与震慑,许望帝冲他笑笑“前些日子陛下和外臣说了些事让外臣帮忙,现下事务完成了,自然是要报备声。”
“不能明天说?”
“事急。”
“多急?”
许望帝无声地眯起眼,这人……好生难缠……是平日里就这般如此,还是说敬予帝知道了什么告诉他们这样做?
虽然宋明初为了以防万一让他早了一步过来,时间是游用有余的,但……如此拖下去不仅浪费时间,也会使得人起疑,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为好。
“很急。”许望帝回答他。
“什么事这么急?”那人严肃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看似很温和易亲近的模样,但许望帝听的出来,他无时无刻都用亲近的话语诱导他走入那个早已挖好的陷阱中。许望帝垂下头来,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余光瞟向四周,禁军来回巡视,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深处的,是虎视眈眈。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再次抬头时面上挂着疏离与坦然的笑:“陛下交代的事务同我北燕与南楚间的情谊和往后建交有关,告诉旁人,怕让有心人听了去。若您不让我进,那便罢了。”
他转身就走,无一丝恋恋不舍,如此干脆利落倒反而使那人生疑,那人待他走出一段距离,使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站在暗里的人,暗处的人走出来,面上警惕又阴沉,江临那张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苍白。
他回给那人一个眼神,悄然无声地跟上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了灯火通明的长街上,拐入巷子里。
那人立在原地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环顾四周,不远处停靠了几辆推车,那边没点灯又黑又寂,他疑心不对,吩咐了手下一声便自行过去看看,却只见几只耗子趴在木板上啃食残留的玉米粒。
“来,你们几个,这车是你们的吧?”他冲边上茶馆喝茶闲聊的大爷喊,“拉走拉走,宫门边不能停车,都提醒几回了,下次再停这里可给你们收走了。”
“好好好,明白了明白了。”
几位大爷小跑几步,各自将车拉走,待那角落空了,他又四下扫视几眼,确认无误,才绷着根弦回去。
他没看到的是,墙头坐着一名黑衣少年,头发高高扎起垂在身侧,冷冷瞥他一眼,纵身落入宫墙以内的宫殿中去。
他,就是许望帝。
而拐进巷子的那个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
只要把江临这个“鬼”引走,剩下的,便简单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