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帝携许倾故驾临南楚皇都,为尽地主之谊,宋盼命人设宴郊外行宫,以表大楚地大物博,以示两国交好之意,并欢迎平清帝与许倾故的到来。
夜深寂寂,远山深黛,唯有这行宫灯火煌煌,推杯换盏,笑语回荡。
正此时,刺客入殿,意欲行刺宋盼。
那个人那般没头没脑冲入殿中,许是在来之前没好好打听清楚宋盼这个人。
——宋盼这个人,说简单很简单,就两个字,惜命。
在那个人踏入大殿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自然是四面围攻,密不透风。
狗急跳墙,被逼得走投无路之际,他垂眸四下一扫,一眼瞥见了坐得离他仅几步之遥的孩子,眼眸忽地亮了亮。
那孩子年仅七八岁的样子,却已可看出天人之姿,他衣看华贵,举手投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与王室贵族的威严,正悠然自得地吃着碟中的菜肴,对这近在咫尺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见他坐得位置,离皇帝那么近,必是位高权重,极受皇帝宠信,要么是位皇子,要么就是皇帝的弟弟,某位亲王。
看中了这点,那人几步闪身上前,趁乱抓住那孩子,那孩子清瘦,抓过来毫不费力,冷寒的匕首抵在他纤细白皙的脖上,以其性命要挟。
要说他运气差,他运气还真挺背。
他当时抓住的那孩子正是许倾故。
那刺客紧紧攥着他的肩膀,慌乱间都没注意着收力,手背青筋暴起,五指掐入孩子身上的锦衣间,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喉上。
因为那人的动作过于惊慌那细白修长似脆弱不堪的脖颈由刀锋轻擦而过,转瞬间留下了一道血痕,血珠细密,于衣间晕染开来,血腥淡淡。
刺客也是个聪明人,垂头一瞧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安安稳稳,甚至百无聊赖地探手从白玉果盘里拣了粒晶莹剔透的葡萄,轻轻放入嘴中,心生狐疑,可一抬眸,无意见瞟见了座上宋盼一脸胆忧的神色,心下猛地了然。
原来这孩子的镇定是装出来的,来骗自己的,宋盼这一脸担忧,如此在意这孩子的安全,足以体现这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若是宋盼那忧虑关切的模样正大光明还好,这刺客还会怀疑是否有诈,只可惜生为帝王,他早学会也习惯了一系列的“翻书式”变脸,待他反应过来不对,已来不及变回去了。
“那个谁,你冷静,你先把手放开,你要什么好商量。”
宋盼不愿这同庆宴上见了血,郁闷地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似乎边用眼神与被劫持的孩子交流着什么。
这么一句话,刺客手间没放松一毫,心里更笃定了。
他急了!
对啊,他急了,他可是很清楚许倾故会什么,不会什么,他急许倾故会在他一个不留神再一次把这上门的刺客给弄死了,他还没审!这次刺客他还有用。
他还不能死啊!
宋盼眼眸间竟是恳求之色,见那孩子淡淡阖眼,似是应允,这才抽空回眸望向另一侧的平清。
平清帝眉目含笑,近乎温柔宠溺的凝视着自家小朋友,忽注意到有人看他,敛了笑意冷然回眸颔首,不知何意。
他神色间倒是没有丝毫忧虑。
不是,这是你家孩子,虽然人家是会武功,也没有那么容易受伤什么的,但你一个身为父亲的你坐这儿这么淡定自若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一下?
不是你至少跟他说一下别把人刺客弄死了啊!
刺客分毫不知在这短短几秒内发生了什么,他只将怀中孩子搂得更紧,大手掐死在颈侧,留下浅浅红痕。
谁都未瞧见的地方,平清帝冷了神色,似是隆冬的冰窟,还携带丝丝入骨杀意。
许倾故默然无语,听话地垂下睫羽来,像是只弱不禁风的奶猫,可怜兮兮咀嚼嘴中的葡萄,汁液甜腻,扩散在口舌间。
他想着还是吃完再动手吧,不然倒胃口。
虽然他不介意一边吃一边杀人,但他的父皇在意。
他不急,细细咀嚼。
他不急,有人急。
众人措不及防间,只听“砰”一声闷响。
谁都没料到,只见那刺客愣了愣,不受控制应声倒地,晕死过去。
宋盼瞪圆了眼。
许倾故:先说好我什么都没干。
殿中人皆齐齐回首过去,没见到所料想的黑衣影卫,只见了他们平日里温和亲人的皇后娘娘,手持一只看上去就很贵的青瓷花瓶,正一脚踏在刺客的胸腔上,居高临下。
看上去,这皇后娘娘是以一己之力……不,一花瓶之力打败了刺客……
而且……
刺客晕死,那名贵精致的花瓶竟是安然无恙,乖巧的被皇后娘娘那在手里。
原来花瓶还能这么用……
殿中死寂。
众人:……为陛下龙体担忧。
皇后本就不同于旁的闺阁小姐千金,她出生于文臣与武将世家,自小习文练武,这么跑过来砸个人本是无伤大雅,可坏就坏在,皇后身怀六甲。
而且快要足月了。
宋盼深知这一点,一瞬间便站起身来,匆匆步至皇后身旁,搂住她的身躯。
她脸色苍白,却仍是冲他一笑。
宋盼忧心忡忡。
“没事的啦。”
她笑意盈盈,柔声安慰。
可面上的苍白骗不了人,宋盼派人将皇后扶至偏殿歇下,速速传唤太医为皇后诊治。
太医面色阴沉,向宋盼回禀。
宋盼不待犹豫,速传产婆入殿。
天光未明,尚未拂晓。
殿中婴儿哭声震震,响彻行宫。
听闻当日天边紫微帝星重明。
而宋子朝,便这么出生了。
若不是这位皇后娘娘幸运,加上自身的身体素质好,这一次怕是要一尸两命。
许倾故深知。
出乎意料,宋子朝出生后不过几日,皇后身旁的贴身宫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