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受。”沈安渝望着萧岁禾怀疑的眼神,深深叹口气,摇摇头,“二十有五怎就而立之年了?”
萧岁禾忍着笑意,眼睛往天上撇。
“陛下美意,臣心领了。”沈安渝拉起她的手,“只是臣在阵前立过血誓——”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大大小小的伤痕上纹着金灿灿的稻穗。
“哐当。”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玛瑙盏坠地碎作九瓣红莲。
雨桐公主慌忙派侍女俯身去拾,“不好意思哥哥,手滑了。”
“还是那么冒失。”
大监实得眼色,尖细的嗓音刺破僵局,“陛下,该传膳了。”
御膳房奉膳侍女脚步轻盈走入,椒兰香气裹挟着珍馐异馥漫过蟠龙柱。鎏金錾花食案上,错落排开七十二道珐琅彩瓷。
首道薄如蝉翼的鱼片透出釉色青瓷,配上琥珀色酱汁,佐以昆仑紫姜芽雕成的并蒂莲。
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贵妃鸡,鳜鱼丸,还有最爱的东坡肉。
陆陆续续上了许多萧岁禾没见过的菜,有一道□□间填塞的八宝馅是用鹌鹑舌、竹荪胎、松露末与燕窝茸调成。
她每道菜浅尝几口,味道还真不错,比五星级餐厅的好吃,但它们有个共性:量少还死贵。
金丝楠木食案上香炉吐着龙涎香,萧岁禾执犀角筷的手忽地停下,放置桌面。
“皇婶怎不动箸?”太子突然举盏,“莫不是嫌御膳房的餐食不合胃口?”
萧岁禾正用手帕捂着嘴,不知道是不是龙涎香闻久了,有些反胃。
她拿起酒杯猛喝一口,试图将呕吐感压下去。
沈安渝的气息缓慢靠近,半虚半实靠着她的头,附在耳边问,“怎么了?”
“我有点想吐。”她忽觉喉间腥甜翻涌,帕子掩唇的瞬间,沈安渝的银箸"不慎"碰翻青玉荷叶盏。
“陛下恕罪。”沈安渝广袖拂过食案。
“臣见皇婶面色不佳,想来是闻不得荤腥。”听闻太子之言,皇帝摩挲着杯盏,目光掠过萧岁禾腰间束带,“三王妃莫不是······”
冕旒垂珠轻晃,遮住眼底精光,“有了皇叔的嗣子?”
满殿骤寂。
萧岁禾忍住胃里翻天覆地的不适,连忙挥手,“没有,只是肠胃不适。”
皇帝抚掌大笑:“速传太医令!”
“陛下!”司礼监掌印捧来彤史,“三王妃的月事档······”
后半句湮灭在萧岁禾剧烈的呛咳中。
雨桐公主的九鸾衔珠镯碰出裂玉声,“三皇叔征战辛劳,也该有人伺候汤药。”
她指尖抚过颈间螭纹佩,那是十年前及笄礼上求来的贺礼,“若皇嫂怀有身孕,多有不便,不遇到我宫中一住,我宫中新训了十二位药膳宫女······"
“公主还请自重。”沈安渝一个眼色都没有留给她,手轻轻在萧岁禾后背拍打,“若其有身孕,为夫的当然要陪着照顾。”
太医令跪诊的锦垫浸了冷汗。
三根丝线悬在萧岁禾腕间,随着她刻意紊乱的内息不住颤动。
“这脉象······”太医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脉象紊乱,确有喜脉之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认。”
皇帝眼底闪过一道光,“皇嫂这几日就在宫中住下,好生休养。”
“若真有了皇嗣,三皇叔的赤霄剑倒该收归武库了。”
宴散时,皇帝赐下的“安神汤”在萧岁禾袖中渐凉。
她倚着廊柱看沈安渝游走于应付敬酒的宗亲,忽有宫娥捧来描金漆盒,“贤妃娘娘赐玉容膏,给王妃润颜。”
“本王的王妃,自有沈某来润养。”沈安渝闪现过来,自背后环住她,将沾了酒气的唇印在她耳廓,掌心还托着的犀角杯。
殿外细雨未歇,沈安渝执起二十四骨紫竹伞。
伞面绘着的墨兰被雨水晕开,恰遮住二人并肩的身影。
萧岁禾的云肩扫过他被酒气熏红的耳尖,“那朱砂纹身······”
“用你妆奁里的胭脂描的。”他腕间力道紧了紧,“可还入眼?”
“丑!”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说你画得好丑。”
“别闹了,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