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重就轻:“那不是该对新同学做的吗?老师你很清楚我家的情况。而且我家里没人,赶回去大概半个小时,不排除遇到其他偶发事件耗时更长的情况。”
“少啰嗦,我今天必须家访。”
看来是拒绝不了了。
我哦了一声,准备挂断又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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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除此以外又有些顽固,她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从爆炸现场赶回家时,她已经在门口等了四十分钟。
四十,一个十分巧合的数字,上次她留我谈话也用了这么久。
打开门后,老师换上我的鞋走了进去,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一动不动。
“饮料、红茶、咖啡?”
“不需要,给我一杯热水。”声音闷闷地。
于是我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打开电视为这片算不上大的空间增添一点儿热闹的背景音。
老师把声音往下调了一些,回头张望了眼问我:“你室友不在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而且我在电话里也说过了。
“她在话听到你的敲门声多少会出来看一眼吧。”
“那说不准。你想,女孩子独自在家谨慎些才正常吧?哪有人一听到门铃就跑出去开门?万一我是坏人她不就糟糕了。”
万一你是坏人你就糟糕了。
我笑了下:“或许。”
“就是因为你总一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我才会不放心。什么叫或许?我是让你小心一点些。”
“这里很安全。”
“好好好,安全安全,我都不敢想你室友给你操了多少心。”
“这算是偏见了。”
“那你也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偏见。算了,不批评你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么怎么相处。毕竟你那位室友我就连一次都没遇到过。”
她长长出了口气,喝完杯中热水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想起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一家和学校有些距离的酒吧门口。
因迷路而四处乱跑的我和刚出酒吧出来的她撞到了一起。她把我从地上拉起,看见校服准备说些什么,却一直盯着我的脸不说话。
“您还好吗?”当时的我这样问。
“不,我没事。虽然第一遇到就打听这种事十分失礼,但,你知道梁雨这个名字吗?”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看出我没有立刻回答的原因,老师忙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住在哪里?和丈夫关系怎么样?还是很瘦吗……”
出生后的十二年里,我第一次在父亲以外的人口中听到了母亲的存在。
但对这些问题,我连一个都无法回答,我无法描述一个不存在与印象之中的影子。
她大概察觉到了,所以不再问了。
“你是一个人来西台的吗?穿着南森校服准备在这边读书?你爸爸呢?”
问题有些多。我等了一下,见她没有继续提问的意思便开口回答:“不是一个人,会在南森读书,父亲已经去世了。”
老师沉默起来,喃喃两句这样啊,然后捂住我的耳朵,愤愤说了句什么。
其实我听到了,她骂我父亲是个混蛋。
总之从那之后,我和老师相识,她对我照顾颇多。我在南森的安稳生活很大一部分与她有关。
毕竟奥利维亚对人类的生活方式毫无兴趣,无法为我提供参考或是帮助。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问题。
既然母亲生前同老师关系十分要好,为什么老师会不知道母亲后来的事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你爸爸那个混蛋了。”
我微微诧异:“老师莫非会读心术?”
“你刚才问出来了啊笨蛋。”她一手撑在沙发上,脸色也因话题变臭起来:“我和你妈妈从很小就约定过以后在一个地方工作,结果她居然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跟我争吵,气死我了。最过分的是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等我后来知道人早就跟那混蛋一起跑了。”
“您以前知道母亲在哪?”
“嗯,安托文,不算太远。我去、我听去过的人说了,她住在镇上,后来搬去塞里奇市中心了。”
“没考虑联系一下吗?”
“才不要,她不是也连一次都没联系过我吗?不说她了我有其他事问你。”
如果只是一个问题:“不能通过终端问吗?”
“不行,看不到你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说谎?”
很有道理。
远距离通讯大幅度提高了信息传递效率,但很容易忽略对方得到信息后情绪的变化。
相应地,也就无法及时调整用词。
纯文字传递的情绪不够直观,很容易被曲解。
基于这种考虑,对人这种生物来说,果然还是相互见面的感情更稳定。
当然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的最重要原因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问题撒谎。
“老师想问什么?”
“很简单。”她重新坐回沙发,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摆出一副十分郑重的姿态:“你是不是对新同学有意见?”
“……”我开始觉得这场对话本就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