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Ladies and gentlemen, we have arrived at Keflavik International Airport, please take your belongings...”
12月的雷克雅内斯,空气中充斥着细密的凉意。
“叮叮叮叮~”
刚开机的手机连响个不停,适逢一阵冷风,把女子冷帽下的几缕发丝吹至耳后。
“有什么事吗?”女子慢条斯理地把发丝收进衣领,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白皙修长的指节停留在红色的挂断键上。
“邹洛筝?”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一顿,从红色键上移开,语气轻松不少:“是我。”
“你怎么突然换手机号了?”
“没什么,换个号换个心情。”
“是……那事儿?”对面沉默片刻,“我说你也不要太受舆论压力影响了,不就一个破实习嘛,随它去,要我说现在的小孩儿也是真不懂事……”
对面连续输出,怒气值愈发高涨,邹洛筝耐心听着,最后只回了个笑:“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你现在在哪?”
“冰岛。”
“冰岛?!”手机里传来一对男女的惊叹声。
“啊…程昊阳和你在一起?”
“是啊,我刚回国想去找你来着,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问了程昊阳才知道你……哦对了,邹洛筝,你猜我遇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
“蒋繁宇。我回国的时候出站口遇见他了。”
他……回国了?
明明隔着口罩,邹洛筝却觉得自己短促地吸了一口冷风,噎在了喉咙里。
电话里一男一女讨论的声音不断传来,邹洛筝却什么也听不清了,匆匆挂了电话。
她把围巾扯得松了些,呼吸才又顺畅了起来。
“嘿!邹洛筝!嘿!”
呼唤声伴着凉风从耳内灌入,邹洛筝回身,对面人把墨镜摘掉,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全尚颜…”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保密计划竟然遇见了熟人……
全尚颜高过邹洛筝几分,此时却像一滩软泥一样直接耷在了邹洛筝肩头,抬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筝啊,我失恋了,好难啊,爱情,爱情你是个杀手……将我的心……偷走。”
“偷心的是小偷,不是杀手。”邹洛筝轻拍她的肩,全尚颜抱得却更紧,多年练家子造就的一身肌肉如今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实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量。
直到上了大巴,邹洛筝感觉围巾上还残留着几滴眼泪。
至少旅途不会无聊了,她劝慰自己。
邹洛筝把行李整顿好,靠着车窗,窗外是一条宽大的柏油路,思绪随着视野可以飘去很远的地方。
她点开电话簿,未接听的三个电话两个被标记骚扰,一个标记诈骗。
这年头骗子真是太敬业了,刚开没几天的新号都能找上。
不过……是安静多了。
邹洛筝放松地靠着椅背。自从舆论不断扩大后,她就收到来自各地的陌生电话,有些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明明互相连面都没见过,却说得那么铁骨铮铮板上钉钉,好像自己就是那个目证人。
邹洛筝不语,只是拉黑,删除,偶尔提醒对面两句注意嗓子,后来换了个号码,世界才终于清净。
她往下浅浅划拉了一通屏幕。有两个眼熟的号码,她点开其中一个的信息框。
是一个备注为“余笙”的人发的一句话—
洛筝,周日有空吗?我们见见?乐乐说有些想你了。
邹洛筝面无表情地看完,关了手机,重新看向窗外。
等待的间隙,车外头来了些人,一身黑衣装扮,有个个字拔尖的站在队伍最中间,他头顶着一个鸭舌帽,帽上的红色图案算队伍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邹洛筝定睛看了几秒,窗外人好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视线,仰起头。
视线上方的座椅并没有人,鸭舌帽又低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全尚颜目露诧色地看向邹洛筝,刚刚后者从座位飞速缩到夹角里的操作把她吓了一大跳。
“干嘛呢?大白天见鬼了?”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也在这?
邹洛筝的脑内白雪一片,全尚颜拍了个巴掌被她单手迅速按了下去:“你别出声,有人要上来。”
“我知道啊,看着是个摄影团队,怎么了,你认识?”
邹洛筝不再说话了。全尚颜识趣地靠回座位,把外套罩在邹洛筝身上。
新上来的一批人陆续走到后头,邹洛筝在一片黑里听着脚步声由远即近再由近即远,直到没了声,才把外套打开。
掀外套的声音不大,但邹洛筝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隔道座位的男人探了个头,与鸭舌帽对视上的一刻,邹洛筝心死如灰地坐回位子。
“到底是谁啊?让你这么躲着?”
邹洛筝把冷帽往下压了压,围巾往上扯了扯。又是那样情绪不明的视线,不过帽子压得这么低,我又遮了几乎整张脸,应该认不出来吧?
邹洛筝余光看向右侧,男人仍一动不动地看向她的方向。
不是……到底还要看多久?
邹洛筝低头装睡,冷冷吐出两个字:“仇人。”
奥~全尚颜得到答案,隔着过道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又贴心地把肩递给邹洛筝靠。
男人收回视线,撇了个头。
车停在有些荒凉的郊区,去的路上下了场暴雪,邹洛筝自小在南方长大,第一次看见一尺厚的雪地,绵软的雪半裹着她的鞋子,踩下去却是十分厚实的感觉。